丁晓一赢下了香蕉APP的第二轮比稿，在M家主动退出的前提下，她赢得毫无悬念，也赢得全无光彩，起码在大多数圈里人眼里是这样的。

因为落安祈临了临了还摆了她一道。

距离第二轮比稿正式开始只差五分钟的时候，落安祈才发布退出声明，跟之前的联合声明比起来，用“语焉不详”来形容这次的退出声明简直不能更妥当了，又是“深感遗憾”又是“不可抗力”的，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劲儿，让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明明早就被认定是抄袭者却最后取胜的藤力，准确地说是丁晓一，跟香蕉APP，也就是石云之间，绝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彭姐，那事儿听说了吗？”一大早就有人凑到彭婧祎的工位旁八卦。

“肯定听说了呀，都快臭大街了，能没听说嘛！”跟对方刻意压低了嗓门不一样，彭婧祎的声音又脆又亮，在整个公司里回荡，“真是干得出来啊，为了赢下比稿居然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也不嫌丢人！我之前就说过，这小门小户家里教养出来的女孩就是不行，眼皮子太浅了，为了一点钱什么都肯干……”

彭婧祎还未讲完刻薄的话被重重拍在桌上的手掌给打断了，她刚想发作，一转头看到何遇皮笑肉不笑的脸，猛地把脸埋了下去，平常何遇都不会这么早到的，今天是什么情况！

“都挺闲的是吧？”何遇语气非常不善，他盯着彭婧祎的后脑勺，一副她要是敢抬头就有大麻烦的架势，“有编段子的工夫，不如好好磨磨你们的作品，少说话多干活，我这是公司，不是特么的菜市场！”

何遇难得当着众人的面爆粗，他训完了话，心里还是不痛快，便到处找丁晓一，找了好几圈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问他们组里的人，说是没来公司直接去宇通物流拿发票了。何遇憋着一口火儿，看谁谁不顺眼，得谁怼谁，弄得整个公司气压极低，所有人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眼巴巴地盼着丁晓一出现。

丁晓一下午三点才回公司，这次她总算拿到了发票，心情好得飞起，连请组里人吃的下午茶都是顶配，她抱着一大盒子甜品外加茶饮，一进B组的工作区就大吆小喝地招呼大家，却发现所有人都矜持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根本不挪窝。

“这可是那家爆红网红店出品的下午茶，我走后门才买到的！”丁晓一边说边狼狈地维持着怀里甜品跟茶饮的平衡，夏秋吟看着胆战心惊的，她想要上前去接，却被旁边的张芷涵一把拉住，然后冲着丁晓一使了个眼色。

丁晓一压根看不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艰难地挪动到会议桌前，稍微松了口气，刚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身侧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吓得她差点把怀里的东西都扔出去，幸好何遇的出现不是为了吓人，他帮着丁晓一把东西放到了桌上，就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给我五分钟行吗？”丁晓一可怜巴巴地看着何遇，“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饿得都快不行了。”

宇通物流新来了个分管品牌与推广的经理，拉着她东拉西扯了老半天，要不是她说公司有急事儿，估计能一直聊到天黑。

“拿着到我办公室吃。”何遇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丁晓一揉了揉鼻子，随手拿了条青柠芒果毛巾卷就跟了上去。

“丁晓一啊丁晓一，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办事儿也这么不周全了，”何遇一进办公室就化身老妈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身后深受往嘴里猛塞甜品的丁晓一，“怎么就不记得审一下那个声明，再让他发呢！”

丁晓一咧嘴朝他乐，她吃得太急，鼻尖上都蹭上了奶油。

“你还有心思乐啊？我都要愁死了，你这以后还嫁得出去嘛！”何遇头疼得不行，把抽纸往丁晓一面前推了推，“又不是小孩儿了，吃点蛋糕都吃到鼻子上了。”

“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丁晓一随便蹭了两下，也没管擦没擦干净，“老何，你是不知道我人气有多高！”

“我怎么不知道？不光我知道，圈子里的也都知道了，两个男人为了你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啊，你现在可以是出了大名了……对了，你手里不是有那个洛安祈的录音吗？再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老何，你还真想跟M家对着干啊？”整块毛巾卷下肚，丁晓一总算胃里踏实了点，她慢条斯理地刮着盒子上的奶油，“真跟他们对上，咱们藤力肯定得吃亏。我可是听说洛安祈跟M家中国区副总裁关系可不错，真让洛安祈面子上挂不住，M家以后绝对不会给咱们好脸看……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洛安祈退出比稿却出了一口恶气，咱们呢不管怎么说拿到了这个大案子，都不算太吃亏，以后两家见面还能和和气气的，多好啊！”

何遇看着丁晓一的脸，觉得这丫头八成是少根筋，“这是都‘不吃亏’吗？藤力是不吃亏，那个姓洛的也不吃亏，可你丁晓一可是亏大了，你可把自己的名声都亏在里头了！”

“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都是虚的。”

何遇很想撬开丁晓一的脑子，看看她的脑回路构造是不是跟常人不同，在发现自己跟丁晓一的交流完全是对牛弹琴之后，他很是无奈地把她放了回去，同时暗自决定，给丁晓一介绍对象的事儿要进一步加快速度了。

丁晓一回到办公区，就发现会议桌上的下午茶被瓜分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幸好夏秋吟知道心疼她，给她留了一杯三分糖的清茶。

她瘫到自己的办公椅上，伸长了胳膊打开电脑，摸索着从包里翻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丁晓一喝了口茶，回拨了过去，等待音没响两声就被接了起来，丁晓一还没开口，对方就说出了她的名字。

低沉的声音称不上熟悉，不过口气倒是挺熟稔，丁晓一在脑袋里过了过最近接触的客户，没找到能够完美匹配的，索性打出一记直球，“请问您是？”

对面的赵夏对于丁晓一无法识别自己的声音毫不意外，他就知道上次酒吧里丁晓一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为跟萧素的“新仇旧恨”，“是我，赵夏。”

丁晓一瘫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起来，赵夏打电话给她做什么？

“赵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我找你有事，”赵夏靠在办公室的桌上，他歪头看了看电脑屏幕上正在兀自播放的一段视频，视频有些年头了，像素极低，只能勉强看出是一出舞台剧，表演者是一男一女，此刻女孩正穿着条大红色的吊带长裙，站在舞台的中央高声歌唱，她唱“鸟儿全飞向南方，我不是鸟儿，不需要南方……”

女孩的声音算不上特别动听，不过感情充沛得像是被海风鼓动的风帆，赵夏在外国看多了各式各样的舞台剧，并不觉得这部先锋话剧多么出彩，不过当这歌声响起得时候，他却觉得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他突然想听听现在的丁晓一再唱起这首歌。

“晚上，今天晚上有空吗？”

丁晓一无措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想请你吃饭。”赵夏解释道。

对丁晓一来说，他的这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反而搞得她更懵了，她试着按找自己的思路理解，“不需要这么麻烦的，赵总，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

“不，我只是想请你吃晚饭，不可以吗？”

丁晓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舔了舔嘴唇，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跟赵夏再有什么交集，那套限量版的衣服已经让她对于赵夏望而生畏了，不过她现在接下了香蕉APP的全球创意业务，那个不着调的《女神攻略操作方案》也得早日提上日程，赵夏目前作为石云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她怎么着也得先摸摸底才行。

“……我今天可能会加班。”丁晓一觉得赵夏应该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没关系，我等你电话。”

凌晨三点在藤力附近烧烤摊碰头的时候，丁晓一已经困得没心思考虑这地方的油渍会不会弄脏赵夏衣服的事儿了，她睡眼朦胧地跟朝赵夏歉意地笑，跟半个老板似的招呼他坐下，然后梦游似的去拿一次性的塑料杯、茶水壶。

“不好意思啊，约在这种地方，不过这儿的烤串很好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她边说边把冲泡了太多次，以至于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茶水推到赵夏面前，正准备再去烧烤摊前点串儿，赵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丁晓一猛地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答应了我的约会，我已经惊喜万分了，怎么会失望呢？”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丁晓一的眼睛说道。

约会？丁晓一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嗡地震动了起来，这是场约会吗？自己现在正在跟赵夏约会吗？丁晓一突然想，现在撒丫子跑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