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术那天，外面又下起了雨。

沈清心躺在床上，她侧头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想着那些和战厉御的相遇。

太久远了。

仿佛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

她被打入麻药，推入手术室。

经过走廊过道时，她看见战厉御站在那儿抽烟，低着头，满脸的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推车经过时，沈清心轻声说了句：“停停。”

推车停下来。

沈清心看着战厉御道：“战厉御，我手术出来，就离婚吧。从此以后，再不想看见你。”

当然，她也真的不会再看见任何东西。

男人的身型，几不可见地轻微顿了顿。

沈清心没有再说“再见”，她闭上了眼睛，随着推车被推进了手术室去。

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的胡宾站在她面前。

两人相对着，笑了一笑。

沈清心终究没忍住，在手术室门最后关闭前，最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手术室外的男人。

沈清心想，那是她第一次望见战厉御那样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充满了满满的不确定，还有慌乱。

他在迷茫、慌乱什么呢？

沈清心浅浅的笑着。这一门之隔，从此以后，就是咫尺天涯。

“再见，厉御，我爱的男人。爱你没有后悔过。可是爱你太累太苦。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清心闭上了眼睛，随着麻药慢慢昏迷了过去。

外面顾悠兰也被推了进来。

“厉御哥哥，放心，我姐姐不会有事的。”顾悠兰的妹妹瞧着战厉御的焦躁，以为战厉御是在担心自己姐姐。

战厉御觑了旁边的女孩一眼。他烟抽得更厉害。连手指都在轻微发抖。

扪心自问，他是在担心顾悠兰吗？

不是的。他确实不是在担心顾悠兰。

他该死的，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只要一想到，以后，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伸着一双手，到处摸索。他心里就非常地不爽。

他是喜欢吃她做的饭菜，还有糕点。

以后她再做这些事情，就要摸着忍受着黑暗去做！

“战先生，做这种手术，两方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还是要请家属考虑清楚。”

医生的话，响在他的耳边。

战厉御变得越来越焦躁。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

里面现在是在做什么？

切开了她的眼睛，挖出了她的眼睛？

战厉御突然想起，那些他和沈清心旖旎缱绻的时刻，她身姿曼妙，身体柔软。那是神仙一般的美妙感觉。

情浓里，她抱着他的脖子，哭着求着他。他抬头看她的脸，那张脸上，眼睛清清亮亮，很润，折腾又会更进一步。

她说，手术出来，我们就离婚，从此以后再不想见到你。

“不。”他喃了一句。

离不离婚，他说了算，而不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说了算！

焦躁的男人，走上前去，伸脚一脚踢在了手术室门上。

手术室全封闭，根本没有反应。

他向保镖示意，让保镖过来砸门。他伸手指了指门，保镖便手肘狠狠往门上撞去。

有护士听到了声音，来开门。门一开，男人就冲进去。

“先生，隔菌服！隔菌服！”

他烦躁套上衣服，大步往里走。

手术室里。

沈清心躺在一边，脸上眼睛处，已经蒙上了一条纱布，纱布上全是血。她满脸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手术台边有一个低温搁置箱。

搁置箱里——正放置着一双灵动的，眼睛。

那是他让他们，挖下来的眼睛。

胡宾看着战厉御。

“这边手术已经完了，这个女人，眼睛从此，瞎了。你该满意了，战先生。还有那个孩子，是我打掉的。我给她下的药，在孤儿院的水杯里，让她不知情的喝下去。那是你的孩子，她拼了命想要护着。但是被我打了下来。我一点也不后悔。”

突然，沈清心这边的手术监控仪突然发生嘟嘟嘟的声音。

“快，胡医生，病人血压急速下降……”

医生护士开始抢救。手术台上，沈清心身体随着除颤器按压在胸口通电时一颤一颤的。

战厉御站在一旁，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有一点血红。

心跳仪降成了一条线。

胡宾手里拿着除颤器，茫然地盯着床面上的女人。

“怎么回事！”战厉御厉声问。

胡宾嘴唇在发着抖。

护士震惊里喃喃地道：“死了。”

护士怔愣了片刻，最后跑去药剂输出处查看，整个人发起颤来。

一个医生问：“怎么了？”

“药！这个药拿错了。”护士指着医药箱里的药，“病人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还有人拿SNK类型麻醉药注射，病人会心悸而死的！”

“你们在干什么？！”战厉御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声音里的颤抖，厉声质问道：“人是怎么了？你们给我说清楚！”

护士吓得根本不敢再多说话，一个医生颤颤出言道：“战先生，请节哀。战太太死于XX年XX月XX日X时X分。”

医生在说着时间。

战厉御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空旷。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这片空旷里，他像是看到了一个女人缓缓朝他走来，那张在他视线里，让他舒服的脸，微笑着对他说，“厉御，再见。”

厉御，再见。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