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营在80年代出国深造，留我一个人带儿子，照顾行动不便的婆婆。

他说：“等我回来，一定会给你们过好日子。”

二十年后，他回来了，身边站着漂亮时髦的富家女。

许营给了我一笔钱：“离吧，这五万够你生活了。”

婆婆嘲讽我：“找个保姆都没给这么多。”

儿子劝我：“妈，你确实配不上爸了。”

离婚后，婆婆穿金戴银，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儿子去国外上大学，也跟我断了联系。

而我跟社会脱节，只能靠当保姆维生。

最后得了重病，孤独一生。

再睁眼，我回到恢复高考的那一年。

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

“杨韵！恢复高考了！”

“我要去参加高考！”

“终于轮到我们家要改运了！”

许营刺耳的声音响起，我才确定我重生了。

上一世，许营就像现在这样拿着报纸冲到我面前，抱着我声音颤抖。

他是下乡知青，从认识起就经常写诗写文章。

他说如果有机会必须上大学。

许营挺争气的，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了清北大学，这也是他改运的第一步。

他在我面前来回踱步，兴奋得停不下来。

“杨韵，只要我能考上大学，我们家就不会再这么贫困了。”

是吗？

上一世他考入清北后算是努力，最后拿到了出国留学深造的名额。

为了凑够他在国外的生活费，我除了照顾家里，还要深夜出门打工挣钱。

接下来的二十年。

我带着儿子许恺，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的婆婆，过了整整二十年穷困潦倒的生活。

为了洗衣服干家务，半夜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靠着许营偶尔从国外寄回来的问候信当成生活的动力。

他是不贫困了。

我却在贫困中失去了自我。

受不了的时候，我给他写信：【你早些回来吧，我只想一家人在一起。】

他却是这样回我的：【好不容易出国，现在放弃太可惜了。等等我，我能赚到大钱！】

等啊等。

钱没等来。

终于在二十年后把他盼回来了。

跟着许营一起回来的还有漂亮时髦的女人，他搂着她的腰，递给我一笔五万块的信封袋。

“离吧，杨韵，真的很抱歉，我愧对于你，可我不想辜负露露。”

“人生难得遇知己，我跟露露无话不谈。遇到她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那年我四十三岁。

我感觉天都塌了，许营明明说过他爱我。

我教他下秧的时候，他说爱我。

他给我写诗的时候，他说爱我。

后来我给他生了孩子，他又说爱我。

究竟什么是爱呢？

“杨韵，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许营用力摇了摇我的身体，脸上的激动还没退去。

“哦，我听到了。”

我摘下挂在身上的围裙，冲着他笑起来：“真是好机会，我也想去参加高考。”

……

许营的脸色沉了下来。

坐在轮椅上的婆婆差点站起来，皱着眉问我：“你去参加高考？那谁来照顾我跟娃儿？”

“我跟许营轮流照顾啊，妈，他是你的儿子，也有义务照顾你的。”

我开始借书学习。

许营没有拦我。

因为他认为我根本考不上，在参加高考前还劝我：“不如别去了，万一考不上我怕你自卑。”

自卑？

上一世我在村子里的学习成绩就不错，只是家里贫困没有再继续上学。

只能等放完牛种完田，偷偷去学校借书自学。

喜欢许营也是他有点文化底子。

可没想到喜欢的竟然是斯文败类。

没过两天。

许营就受不了了，他崩溃地跑到我面前：“杨韵，妈她尿得到处都是，把床单都弄脏了！你快去看看！”

婆婆她出过车祸后就双腿残疾了，屎尿本身不能自己控制需要人寸步不离。

上一世我为了家庭放弃高考，是放心不下婆婆跟儿子。

可在许营带着于露露回国那天，婆婆是怎么说的？

她说：“五万块这么多？找个保姆都花不了这么多钱。”

还说：“人要有自知之明，配不配得上也得看看身份啊。我儿子成大款了，农村来的怎么也配不上。”

她早就忘了是谁在她生病的时候彻夜照顾她，也忘了被外人欺负是谁护着她了。

甚至在跟着许营生活后有了钱，见到我都是看也不看一眼。

也就两天。

许营就受不了了？

那以后，有他受的。

“今天不是轮到你照顾你妈妈？床单脏了就去洗，我也没空，我要看书。”

我把大门关上，用棉花塞住耳朵。

可还是能听到许营在外面暴躁发怒：“杨韵，你疯了吗？怎么像变了个人？你知不知道高考对我来说多重要？”

重要啊。

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高考前夕。

许营跟我冷战了。

他变着法子冷落我，还教唆儿子来质问我。

“妈妈，奶奶说你外头有人了，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五岁的许恺眼泪汪汪的，趴在我的膝盖上：“爸爸也说，妈妈以后都不顾家了，要去参加高考了。妈妈，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放在以前，我怎么都想不到亲自养大的孩子，会这样势利。

在许营回国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配不上许营。

漠视我这二十年来对家的付出，把他养大成人。

在我得病后给远在国外留学的许恺写了信：【妈妈病了，可以来看妈妈最后一眼吗？】

许恺没有回信。

我以为是他忙，凑了钱去国外找他，却看到他带着于露露在国外到处买买买。

还吐槽我：“早就受不了那女的了。又老又没文化，就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我耳朵都生茧了。”

“于妈妈，您都不知道，她甚至还骗我说病了，谁摊上这样的妈谁倒霉！”

嘁。

我扯了扯嘴角，伸手推开许恺：“小屁孩，别耽误我学习哦。”

矜矜业业几十年。

上辈子都是为他们在活着。

这次，谁也别想阻止我，为我自己活！

高考结束后，等贴榜的日子。

许营主动求和了。

当天晚上他从旁边的小木屋把被褥拿回卧室，睡在了我身边。

他叹了口气，跟我开口：“杨韵，这些天都是我不好，你能不生气了吗？如果你没考上，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

“你照顾家，我上大学，我会给你好日子的。”

“这段时间我照顾家里，又要学习实在太累才会发脾气。”

好日子。

上一世的我就是守着他的承诺过日子，抱着他睡过的被褥假装他还在我身边。

可事实呢？

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是糟心到望不到头的日子。

我没说话。

许营伸手来抱我，我侧过身拒绝了：“明天贴榜了，我要一早去看，睡觉吧。”

现在，我连一根手指都不想让他碰！

“你以为你真能考上？”

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传来许营低声的嘲弄：“一个农村妇女，还能翻天了？”

可我不在乎，也懒得跟他争辩。

因为第二天一早。

我在榜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杨韵。

我考上了清北大学。

也再三确认榜上没有许营的名字。

他被挤下去了，去了师范大学。

他的同学们看到后纷纷来恭喜我们：“许营，你跟你夫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学风极好的家庭啊，竟然两个都考上了！”

“你夫人是清北的前几名，可以选好专业了。”

人前的许营始终微笑着。

回家后，他终于沉不住气发脾气，命令我：“你不准去清北上学！”

“差一名！我就差一名能进清北了！如果不是你非要去考试，我就是清北的学生！”

许营的脸气得满脸通红，吓得许恺趴在婆婆的脚边哇哇大哭。

婆婆愁眉不展，让许营小声些：“轻点！被人听到笑话！杨韵，男主外女主内，你去参加什么高考？”

“没有高考我们家还好好的，这参加考试弄得我们家里鸡飞狗跳的。要是真去上学还得了？”

她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你从一个农村来的，借着光嫁给了读书人！跟着许营来了京城，这么好的条件不懂得珍惜！”

“非要去读书！你图什么！”

哭声此起彼伏的。

我冷静地坐在椅子上，许营从京城下乡，跟我在村里结婚后不久又在京城找到了工作，我跟着一起来。

全家人都认为我沾许营的光。

以至于后来，哪怕是许恺都说：“妈，从一开始你就配不上爸！”

我的付出一文不值。

收回思绪，我笑着用当年许营的语气说：“大家都是一家人，是你上清北还是我上清北，不都一样吗？”

“你改命了，我也可以改命啊。我靠本事上大学，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凭什么让我放弃？”

或许是我过于冷静。

许营也冷静了下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杨韵，你变了。”

变了。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

谁是一成不变的？

“变了不好吗？我要上大学，我要去住宿舍。”

当晚，我就收拾好了行李，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等着去过一次不一样的人生。

许营板着一张脸，看向我：“你是想离婚吗？杨韵，你把家都抛弃了，也要去读书？”

“是啊，我要改运。”

我坚定地说出口：“改变我们的家庭，我会赚很多很多钱，来养活你们一家子。”

他沉默了几秒，红着眼笑出声：“你要是去读书，去住校，就是不要家了。我们的家就散了。”

哦。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当年他从出国那天开始，就知道我们的家早就散了！

我在清北上了一个月的学。

才知道比起家里的那一堆破事，学习对我来说太轻松了。

我选了汽车工程专业。

这些年的大学生只要毕业就会分配工作，我也知道90年代的机会是很多的。

周五下午放学。

许营带着许恺站在清北校门口。

许恺见到我就冲过来抱住了我的腿：“妈妈，你怎么不回家了！恺恺好想妈妈。”

许恺蓬头垢面，眼睛哭肿了，脸蛋是脏的，连身上穿着的衣服又脏又旧。

而许营也没了昔日的朝气，发型乱了，胡子拉碴。

连身形都消瘦了。

看来这一个月，家里真的鸡飞狗跳了。

“你来上学，孩子不管，家里不管，连我都不管了吗？”

许营颤抖着双唇，身形微颤：“杨韵，你真是好狠的心。”

比起我的二十年，一个月就狠心了？

“你回家住。”

他见我不说话，忍着情绪命令我：“能照顾孩子，照顾妈。也能来上学，不然我们就得离了！”

“好啊，什么时候办手续？”

我的话接得太快，许营愣了，许恺也愣得停止了哭泣。

一切都瞬间安静下来。

但很快。

“你外面有人了？”

许营生怕别人听不见，声音陡然高了：“杨韵，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的人不是你？”

我没忍住骂过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许营不是在出国后认识的于露露。

于露露是他的中学同学，他下乡那年，于露露去了国外。

在我跟许营婚后，他收到了于露露的手写信，这些年断断续续地从没有失去过联系。

以至于上一世的许营是有计划地离开家去国外找于露露。

而我，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

为的是我给他操持家，照顾他妈，带大他的白眼狼儿子！

“离婚时间你找一个，我们把证办了。”

说完，我扭过头不去看他们。

也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上一世，我在家死了半个多月发烂发臭了，邻居闻到怪味才报警。

许营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

许恺更是嫌弃地说了句：“总算死了。”

还把我放在抽屉仅剩下的六万块全部拿走。

我被丢进了火炉里，烧成了一抔灰。

扭头许恺拿着我的骨灰就丢进了河里，美其名曰：“您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就当您从未来过吧。”

这种家庭，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许营还在我身后叫嚣：“杨韵，你别后悔！你真以为你上了清北就能改运了？”

“你来京城是沾了我的光！背弃家庭，你会遭报应的！”

“跟我离婚谁还要你？而我，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吗？”

照顾他们全家就是我愚蠢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报应！

至于多少人喜欢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

离婚很顺利。

走出民政局那天，许营还冷着脸看我：“别后悔！别来求我！”

当晚。

他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新的诗，专门来讽刺我背弃家庭没有良心。

许营有些才气，名声大噪。

成了师范大学疾恶如仇的文化生。

甚至在清北校园我都能听到关于许营的事，也有人在我面前嚼舌根。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如今不如你，你就嫌他，未来想求他，他都不要你了。”

“我以为农村姑娘淳朴呢，没想到比我们城里人都势力。”

我懒得搭理。

毕竟精力要全部投入到学业里。

学期结束后，我顺利拿到了奖学金，想犒劳自己吃顿美食。

又在清北校内看到了许营。

他左手牵着许恺，右手牵着漂亮时髦的于露露。

我挺惊讶的。

这一世，竟然这么早就见到了于露露。

但我又并不意外。

毕竟许营家里鸡飞狗跳他很难出国不说，连他的成绩都不符合留学标准。

他无法出国也无法丢下亲妈跟儿子，当然只能让于露露回国了。

“于妈妈，我长大后也要来这里读书！孝敬奶奶，孝敬爸爸，也孝敬您！”

许恺看到了我，他那张极像许营的脸微微扬起，冷哼了句：“于妈妈，以后你是我唯一的妈妈。”

他说着在于露露的脸上亲了一口。

许营搂着于露露的腰身更紧了，他穿着最新款的西装，戴着手表，三七分的发型，人更挺拔了。

看得出来，于露露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

他们三个看上去也真像一家人。

“恺恺真乖。”于露露摸了摸许恺的脑袋，贴心地给他戴上了帽子。

许营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挑衅，走到我面前递上了请柬：“我跟露露下个月结婚，特地来邀请你见证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