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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隐楼
雾隐城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瓦檐如同山巅的鳞甲,而那常年不散的薄雾则是它的外衣。雾如丝,如烟,将整个小城笼罩在朦胧的梦境之中。这梦境虽美,却也暗藏玄机,雾气遮住的不只是街巷和屋檐,还有人心深处的暗影。
早些年,雾隐城因为地势险峻、交通闭塞,被视为边陲荒凉之地。可如今,这里却成了许多流离失所之人的庇护所,其中就包括苏青辞。
苏青辞是雾隐楼的掌柜,这家位于城中心的小茶楼虽不起眼,但却是雾隐城中最热闹的所在。每日清晨,苏青辞都会站在楼前,迎着薄雾,看着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和江水缓缓流淌。那江水似乎带着一种魔力,总能让她的思绪飘回三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一个满城风雨的夜晚。苏家一门在朝中的辉煌随着一场叛乱灰飞烟灭。她的父兄被诬以谋逆之罪,满门抄斩。苏青辞身为家中庶女,原本并不引人注目,却因以书生之名参与科举而卷入权力漩涡。科场中她锋芒毕露,本以为能为家族带来新生,不料却成为了朝廷中人制衡权势的棋子。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最终流落到雾隐城。
雾隐楼是她的避难所,也是她的囚笼。她以经营茶楼为生,埋头在柴米油盐之间,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从未真正安稳过。尽管她告诫自己,过去的一切已经化为尘埃,可记忆总是如潮水般涌来,无论她如何逃避,都无法摆脱那些无法言说的痛。
这天清晨,雾比往日更浓,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人行走,脚步声轻而急促,仿佛害怕惊动了什么。苏青辞正在整理桌椅,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望去,见一位衣着朴素的旅人站在门口。他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五官端正却并不出众,目光平静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锐利。
“掌柜,来壶上好的碧螺春,再备一份清淡的点心。”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江南水乡的韵味,语调平和,却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几分警惕。
苏青辞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客官稍等。”她转身去取茶壶时,余光却悄悄打量着来人。他的穿着看似普通,举止却透着军旅之人的利落与干练。更重要的是,他袖口边缘的一抹绣纹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极其细小的锦衣卫标志,若非眼尖,极难察觉。
一瞬间,苏青辞的心微微一颤。这几年她过得低调谨慎,已经很久没有与朝廷的人正面接触。这个人是无意路过,还是有所图谋?
茶上桌后,旅人并未急着饮用,而是先细细端详了一番。他的目光在茶叶舒展的姿态上停留片刻,随后才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好茶。”他说,语气中透着几分赞赏。
苏青辞笑了笑,神色如常。“客官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干茶回去。咱们雾隐楼虽小,但茶叶却是最好的。”
旅人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随意地问道:“掌柜是本地人吗?”
这话虽随意,却让苏青辞的心弦绷得更紧。她脸上仍挂着笑容,却以轻松的语气回道:“客官说笑了,雾隐城这地方,除了世代居住的老城民,多数都是外来的。我不过是个流落至此的商人罢了。”
旅人似是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苏青辞更加不安。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佩,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掌柜,这块玉佩你可曾见过?”
苏青辞低头一看,那是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雕工精致,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这枚玉佩她再熟悉不过,这是苏家祖传的信物之一。当年家族覆灭,她以为玉佩早已被毁,不料竟会出现在这个陌生人的手中。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却竭力保持镇定。“这玉佩倒是精致,但可惜,小女子见识浅薄,未曾见过。”
旅人盯着她,目光中透出些许探究之意,却未再追问。他将玉佩收回,放下了几枚铜钱,起身离去。
苏青辞站在柜台后,目送他消失在薄雾中,胸口的起伏才渐渐平复下来。这一场看似平静的对话,却让她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那枚玉佩的出现,无疑是在提醒她,过往并未真正远去。她藏身于雾隐城,以为可以逃离一切,可命运的长线却早已将她紧紧缠绕。接下来的日子,苏青辞注定无法再安然度日,雾隐城中的薄雾似乎也比往日更浓,笼罩着她的命运,将一切隐秘与危险掩藏其中。
翌日,苏青辞起了个大早,却发现门外多了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蜡印,印记上的纹样竟与昨日的玉佩如出一辙。
她拆开信件,发现里面只有寥寥几行字:“三日后,亥时,南山小亭相见。若不到,后果自负。”信的末尾,还附了一张画着雾隐城地图的简图,标注了南山小亭的位置。
苏青辞捏着信,眉头紧锁。她并不认识写信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与昨日的旅人脱不了干系。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这是威胁,警告,还是试探?她无法确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去,便会更危险。
接下来的三日,苏青辞过得无比焦虑。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揣测对方的意图,却始终得不出答案。雾隐楼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她的笑容依旧温和从容,可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到了约定的那天夜里,苏青辞穿了一身暗色衣衫,悄悄离开了茶楼。南山小亭位于城外,那里常年被浓雾笼罩,鲜有人至。她带着一把短剑藏在袖中,步履轻盈地穿过湿滑的小路,心中暗暗祈祷这只是一场误会。
夜色渐深,雾气愈浓,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草丛间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让人稍感真实。苏青辞到达小亭时,发现旅人早已站在那里,月光穿过薄雾,洒在他的身上,显得他分外冷峻。
“掌柜的果然如约而至。”旅人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知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三番两次接近小女子?”苏青辞不卑不亢地问道,手中的短剑已悄悄握紧。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旅人缓缓走近,眼神深邃如寒潭。
“帮我?”苏青辞冷笑。“阁下未免太自信了些,我不过是个茶楼掌柜,何需他人相助?”
旅人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另一件物品递给她。
苏青辞低头一看,竟是一封用红绸封住的信笺。她拆开后,发现里面的内容竟是当年牵涉苏家案的几位朝廷要员的名字与罪证。
“这是……”她抬头,眼中充满震惊。
“你以为苏家的覆灭仅仅是因为一场叛乱?不,那只是冰山一角。”旅人冷冷说道。“你若想替家人昭雪,我可以告诉你更多。但你必须与我合作。”
苏青辞沉默良久,胸中翻涌的情感难以平息。她知道,一旦踏入这条路,便再无回头之日。
“好,我答应你。”她最终开口,声音中透着坚定。
旅人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你不会后悔的。”
这一刻,雾隐城的薄雾似乎更加浓重,隐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与危险。而苏青辞的命运,也在这一晚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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