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房子，那是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时，我还在上初中。

我爸妈不在村子里住，生下我后就把我撇给了我奶奶。

到了入学的年纪

我奶奶无数次要求爸妈把我带回城里读书。

我妈每次都打哈哈混过去，任凭我奶奶说什么，就是不带。

我奶奶看我爸妈这个样子，也怕我过去受委屈，就让我在当地入学，为了上学方便，连户口本都是跟我爸妈分开的。

乡下教育资源落后，好在奶奶以前是小学语文教师，她特别注重我的教育。

我脑子也算聪明，学习也用功，在乡下一直名列前茅。

升初中那年，爸妈从城里回来了，带着哥哥一起。

我到现在都记得，哥哥穿着时髦的小西装，在乡下可神气了。

哥哥看我的眼神跟看乡巴佬一样，走到哪都用鼻孔瞪人。

被村里的哥哥们套麻袋打一顿后老实了。

从那以后，天天哭着要回城里。

爸妈来只有一件事情。

他们想在城里买房。

爸爸的工资虽然不低，但要买房还是有很大差距。

我奶奶省吃俭用一辈子，手里攒了不少钱，再加上退休工资有七八千。

我爸妈把主意打到了我奶奶头上。

原本是想让我奶奶付一半房钱，但不知道为什么改主意了，我妈一个劲哭穷。

哭在城里买根葱喝口水都要花钱。

哭雨夜被房东驱赶的心酸日子

哭我哥不能去上他喜欢的绘画班

最后哭没地方住，没钱买房。

我奶奶想着以后我上高中大学还是要去教育资源更发达的地方，也就同意了。

只是我奶奶有一个要求，房本只能写她的名字。

以后这个房子要留给我。

我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绕过爸爸把房子给我。

在那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农村，我能拥有一套房子简直算奇迹中的奇迹。

我爸同意了，我妈不同意。

这个事情也就搁置了。

我爸妈把哥哥又带回了城里。

不到一个月他们又回来了。

这回我爸妈都同意了。

奶奶跟着一起去了城里，买完房子后

奶奶先去找了村支书，和村里一些有名望的老人，立了一份协议。

协议大概内容以后房子归我。

爸妈和奶奶签字盖章，诸多见证也一起签字盖章。

我爸不懂我奶奶为什么这样做，问我奶奶。

我奶奶只说，“你们当父母的，把孩子一扔，不管不问好几年，这个房子以后就留给我孙女”

“奶奶这不公平！”我哥在一旁叫嚣。

“那琳琳去市里上学，你来乡里陪着奶奶，这房子以后就留给你”

“不不不，我不要！”我哥害怕得连连后退，大概是上次那顿打给他吓的。

我妈也着急了，“不行，我不同意，乡下的教育条件那么差”

“把志成扔在这，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你才知道乡下条件不好，怎么儿子是你孩子，女儿就不是了”我奶奶反问。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在城里吃的住的哪样不花钱，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志成是个男孩，男孩能吃苦，我这不是舍不得闺女吃苦吗？”

我奶奶冷笑一声，摆摆手，“行了，别编了，你骗得过自己吗？”

我妈神情阴郁，本来这趟回来的目的，是把奶奶的老本掏出来买自己的房子，现在可倒好，只有个使用居住的权利，以后还得留给那个贱丫头。

“这市里面的房子多贵啊，真是便宜她了”

我妈还是不甘心，“哪有绕过爸爸给孙女的，天下就没有这个理”

“我掏钱，我说的话就是理，你们要是不愿意，好啊，都别住！”

我爸妈这才意识到我奶奶是真的生气了，这才作罢。

后来我听见我妈跟我爸吐槽，“你妈当老师上瘾是吧，成天说教，她说不烦，我都听烦了”

“这回可倒好，回乡一趟，啥也没捞着”

“怎么能这么说呢，以后这房子给了琳琳，那琳琳不也是我们闺女”

“那能一样吗，她以后是要嫁人的，哦，带着咱家的家产嫁过去”

“这事儿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要么把你儿子留下”

“不行！”我妈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毛了。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老太太自己的钱，她乐意咋花咋花，咱有手有脚的，年轻力壮的”

“你还怕我挣不来一套房子？”

“你心是你真大，以后等着哭吧你”

“你看，我妈买了房子，以后咱不也是免费住吗，想想一年省多少房租”

“而且这房子地段又好，附近有小学中学，你随便摆个摊，卖点东西不比你现在打扫卫生强？”

“你别跟我扯这些，那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的东西能一样吗？”

“行了行了，占到便宜就别说话了”我爸不耐烦摆摆手。

“周国栋，你真是气死我，你是这个家里的儿子，理应所有东西都由你继承”

“哪有跳过父亲给孙女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我妈还在叨叨叨，我爸懒得听，直接进了房间关门睡觉，给我妈气的一个倒仰。

这事儿暂时也就这样了。

后来我奶生病住院，我妈每天都来病房里献殷勤，一辈子没吃上的媳妇饭，成了病号餐。

我妈不嫌累了，也不叫苦了，每天变着花样做，再旁敲侧击问我奶奶房本放哪里了，

我奶奶每次都说，让她别惦记了，房本交到了村里一个和长辈的手里，问是谁，我奶奶也不说。

给我妈气得，慢慢的我妈也不来了。

后来，我妈总问我，最近有没有用到身份证户口本的地方。

我说没有，我妈瞬间就高兴了。

我奶奶去世那天，我妈又把我拉到房里说话，我从来没见我怕妈这么温柔过，“琳琳你还小，还在读书，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一个小孩子拿着不合适。”

“妈先给你保管着，等你毕业了妈就给你。”

我问我妈，“妈，什么东西？”

我妈后来又问了几次，见实在问不出来，就没再问。

我妈见不在我手里，这才作罢。

后来的几年，我妈又去找过当年一起做过见证的村里老人，但都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