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翎自回了府，在屋内坐了半炷香，朗铭轻轻叩门，“主子，该用膳了。”

没人应，第二声还没落下，门从里面打开了，他家主子貌似今日心情不佳，不加半点掩饰，他眉心跳了跳，内心千万个疑问，小心开口道：“主子，天不早了，该用膳了。”

“嗯”，韩翎垂眸应声，抿了抿唇，递了手里的纸，又说，“明日这个时候，去把上面的这几个请来，仔细着点。”

“是”，郎铭拿了纸，不禁松了口气。

韩翎望向郎铭别在腰间的佩刀，长叹一声，“就快好了……”

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姜月若出了宫，打算回一趟城外西山的宅子，估摸着院子里都没个下脚的地方，做好受累一天的准备开了门。

“咦”了一声，一条干净的石路幽幽通向主屋，推开屋门，心里的想法得到了验证，韩翎气定神闲地坐着，放下手中的茶，给她倒了一杯，“来啦，正好趁热喝了。”

姜月若不知在想些什么，坐下端起杯子不作声，氤氲的气呼在睫毛上，很舒服。

他上前定定地瞧着她，沉声问：“怎么不说话？”

她直视他的眼睛，反唇相讥，“说什么？说我近日怎么样？还是继续替你找借口！”

韩翎沉着脸没应声。

姜月若冷哼一声，“瞧瞧，又是我一个人耍性子，韩翎，我真的累了。”

韩翎拉了她的手，摸着因弹琴有薄茧的指尖，泄气般地说：“累吗？我也累了。”

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韩翎语气软了下来，淡声开口道：“那日是我不好。”

姜月若一看他这个样子还生哪门子气，不禁也软了嗓子，“那日我同殿下讲，是我向你请教乐谱,你不愿。”

“嗯。”他应了声，继续拨弄她的手指。

“殿下没有怀疑什么。”

“嗯。”他起身将她抱到了床边，从后拥着她，阖了眼。

姜月若隐隐觉得身后的人在生气，想起来一些事，心一横，道：“殿下只是这几日睡不好，才搬到我屋子里去的，我同他真的没什么。”

“你们睡一张塌吗？”韩翎贪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低得像是呓语。

她不知该怎么说，明明是她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好像反过来了，身后拥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姜月若扯了扯嘴角，认命般的说道：“他来时都是后半夜，那时我睡得沉，早上醒来他已经上朝去了，殿下也从未有逾规越矩的行为。”

她侧头贴住他的脸，“我们都不打照面的。”

韩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愿意回来吗？”

没等她回答，又接着说：“太子虽处事多疑，但生性良善，待你也是极好的。”

其实这个问题他有答案，但还是问出了口。

姜月若一弯唇，手搭在他的手上，柔声开口道：“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韩翎，我当初进宫也是这个理由。”

韩翎抬了眼，眸中一片清明，淡声开口：“近日，东宫若是有脸生的人经常出入，多留心点。”

姜月若一愣，之前，他从来不说这些的，疑惑着询问：“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你只要还记得回来我身边就行。”

她一听这话就板起了脸，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起身扭过他的身子，皱着眉，顿了一顿，道：“只要你不再推开我，我随时可以回来。今日回去我便同殿下讲，他不会为难我的。”

韩翎也直起身子，睨着她，话都凉了几个度，“怕什么，怕我死，还是怕他死。”

姜月若只觉得头疼，以为他还是心有芥蒂，柔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韩翎，有些事是做不得的，你以前不这样的，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我好吗？”

话一出口，她就想咬自己舌头，说什么做得做不得，说什么以前。

果然，韩翎脸又沉了，“有什么做不得，没有我，他如何坐稳那个位置”，他再次凑近，捏住她的下巴，“月若啊，我一直这样的，不然我怎会许你入宫，是你忘了我的野心，是你习惯了身边有那太子，旁人眼中的亲昵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你回得来吗？”

姜月若眸中的光越来越暗，他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心中悬着的石头终是狠狠砸向血肉。

她记得他的抱负，忠义两全，匡扶正义，不是什么仄人的权力和无尽的利用，垂下头，想说的话还是质问，不知该哪个先出口，仿佛真的是一语中的，又或许真的有什么变了。

韩翎强迫她抬起头，狠狠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墨眸中的陌生让她害怕，“没什么值不值当，我韩翎想做的，没那么多理由。”

“够了”，姜月若厉声喝住他，“明日我会回来。”

若你还是如此，韩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没有讲出后半句，似乎这样心中的念想就更多些。

姜月若起身开门要走。

“月若”，他喊她的名字，一如往常。

摁在门边上的手一顿。

“我只要答案。”

门咔哒合上，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