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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浅粉护眼青春

第1章 金牌学校

少女坐在轮椅上,面容呆板,双眼外突。

她转动着眼球,诡异的机械女声传出来,是今年数学考试压轴大题的最终答案。

我望着发出声音的机器,那是市面上最新款的眼动仪,据说能监测视线停留的位置,然后根据脑电波读出佩戴者的思想。

这玩意儿本来是给霍金这样的特殊人群使用的,可坐在机器前面的小兰,她是个正常的小孩。

“我的宝贝真棒!”小兰的妈妈转向我,眼神充满了骄傲,“张老师,小兰这个成绩,考市一中的尖刀班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并不敢提出质疑。

“那我们家天昊呢?”另一个家长皱紧眉头,拍打着身边头大如斗,身体挛缩成球的大头娃娃,“十五分钟完成一篇两百词的英语作文,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算什么?我儿子已经刷完了建国以来全部的高考卷。”

“你儿子那手还能拿笔?别逗了,还是我家宝贝好,你看,她右手一根手指都不缺,我今天还给她报了珠算班。”

“左手呢?左手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啊!”

说话的家长飞快地从毯子下抽出女孩儿的手,我望着那焦黑的犹如炸糊的鸡爪般的东西,压下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水,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女孩儿痛苦地扭动身体,想把手重新藏进毯子下面,可她父亲似乎对此很骄傲,不但不帮女儿遮掩,还抓着女儿手腕将手高举。

他十分感激的对我说:“张老师,多亏你告诉我孩子背着我们偷偷玩手机,大家也别怪我心狠,要是不用些非常手段,我家女儿绝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她的手……”我心虚地望了那个女孩一眼,发现她正用黑的出奇的一对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里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写满了全世界最恶毒的诅咒。

“她的手是我用酸液腐蚀的,有右手用来写字就够了,张老师,您说对吧。”

我退后两步,背已经抵在门上,手拼命去拧门锁,但怎么都拧不开。天昊爸爸越逼越近,另外几个家长也带着自己的孩子围上来。

那都是我的学生,是天铭文化学校的招牌,而现在,他们都变成了外貌丑陋,甚至肢体残缺的畸形。

“别,别过来……我不干了!”我大吼一声从床上惊醒,伸手摸了一把,床单已经被我的冷汗浸透。

(一)

我叫张枫,是本省一所985大学在读硕士,半年前,经人介绍来到天铭文化学校,做兼职辅导老师。

天铭文化学校是连锁教学机构,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校,别看补课费极高,家长们却趋之若鹜,有的分校居然已经出现了排号机制,提前好几年就有家长拿着现金预定席位。。

我来学校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准备,简历,模拟教案,ppt做了一大堆,甚至还提前录了几节模拟课。但面试我的校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说我身上唯一值点钱的就是背后的名校光环。

我眼看着自己精心准备好的东西被校长丢进垃圾桶,愤怒地站起身准备走人,校长嘲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问我敢不敢做套天铭密卷,还特意加重语气说,是初中的。

这不是侮辱人么?

我拍出笔,想狠狠打她的脸,没想到被打脸的是我。

一百五十分的数学卷,三分之一的题目我看不懂,余下部分倒是可以做,但我心里没底,不保证全对。我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瘫软在椅子上,原本的那点骄傲所剩无几。

“小张啊,”校长抽走我面前的试卷,拍了拍我的肩膀,“天铭的孩子和其它孩子不同,你不需要教他们,只要看着他们刷题,确保他们听话,就行了。”

当时我不理解校长的意思,大家都是从刷题走过来了,就我刚才参观校区的时候看到,天铭的学生大概是全世界最自律的学生了,何谈监督呢?

这个问题,我在上第一节实习课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案。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学生,这样的上课氛围。

那天,我拿着天铭内部教案和一摞试卷在教室门口迎接我的学生。初三升学班,我不知道校长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班级交给我一个新手,但一想到这里孩子的成绩和校长对我的要求,我就放下心来,挂着笑脸迎接他们。

我不过是个挂着名校光环,被校长重金请来的,保姆而已。

最先进入班级的就是小兰,她脖子上挂着手机,进教室没和我打招呼,自顾自的坐下打开了游戏。

我皱紧眉头,没有哪一家补课学校允许孩子上课带手机,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儿?我敲了敲讲台,小兰抬头瞥了我一眼,满脸不屑。

“还没上课呢,老师。”小兰把老师两个字拖得极长,话说完,她又拔下脖子上的挂坠。

“水蜜桃的,新口味。”小兰抬着眼皮,挑衅般的吸了一口那个小动物挂坠上端,得意的挑着眉毛。

我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电子烟,没想到做成了这么可爱的外形。

可是小兰才多大,怎么就抽烟了?

我惊的说不出话,这孩子可是班上前三名,照片就挂在学校大门口的光荣榜上,还没中考,已经有好几个私立高中来挖人了。

我本以为她会是个乖乖女,没想到是个小太妹。

说起来,天铭的光荣榜与众不同,一般学校都会把往届高成绩学生的照片挂出来,再写上目前就读大学。

天铭只有目前在读的,以前的一张没有。

我只在校长办公室玻璃展柜里看见一摞照片,最上面一张的孩子带着口罩帽子还坐着轮椅,背景是国内top1的大学。这么励志的学生,不知道天铭为啥不宣传。

就在我震惊的时候,后面进班的几个孩子也基本跟小兰类似,有的进屋就和小兰组队打游戏,有的掏出封面全是马赛克的杂志看,还有的进门先上下打量我,然后大声吐槽房屋中介怎么进班了。

我他妈,我,我忍了!

(二)

毕竟这是我的第一节实习课,说不定这群“小天才”就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混不下去呢。

不过这些孩子还真是聪明,怎么说呢,要是当年不幸和他们同批中考,估计这会儿我得在工地拧钢筋。

上课铃声响起,我开始下发试卷,屋子里的孩子没人搭理我,我连说了十几句也没人放下手机。就在我懊恼第一次上课就弄成这样的时候,校长推门走进来,所有的孩子齐刷刷坐好,我甚至在小兰的脸上看出了惊恐的神色。

“不听话。”校长摇摇头,他手上拿着十几条金属项圈,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小兰咬着嘴唇,乖乖关掉手机,我这才发现身后墙壁上挂着的收纳袋,每个孩子都低着头把手机扔进收纳袋,而后回到座位,腰背挺直,双手背后,坐姿比小学生还规矩。

“张老师。”校长转头看向我,目光深邃,我不由得挺了一下腰板,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小学课堂,见到了那个爱用竹条鞭打我们的班主任。

“去给孩子们拿饮料,天太热了,心里燥,给他们降降火。”

我赶忙跑到前台,那里有个自动售卖机。第一天上课,我买些饮料给孩子,也算拉近师生关系了。

没想到前台的小姑娘阻止了我,她带我去库房,按着学生名单拿出几个保温杯,还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他们都喝进去。

我疑惑不解,但是自己是个新人,只好照做。

小兰她们对饮料明显是抗拒的,校长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学生们面露难色,几番纠结,还是一饮而尽。

校长让我把每个保温杯倒过来以确保没有剩余,我趁机好奇地闻了闻,一股橘子汽水味儿,但是看学生们的表情,却好像这汽水如黄连一般苦。

等我把保温杯给前台送回去,再回到教室的时候,校长已经走了,教室里的孩子全在埋头写卷子,脖子上挂着校长送来的项圈。

那些项圈银光闪闪,被头顶雪白的灯管一照,闪着寒光,仿佛一个个盛满人头的银盘。这个时候小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吓了一跳,生怕她来问我问题。

结果我多虑了,小兰很快低下头,教室里只有写字的刷刷声。

孩子们整齐划一,右手边是新试卷,左手边是做完的。我闲极无聊,开始计算他们做题的时间,先是惊讶,再接下来就是惊恐了。

这些孩子他们的做题速度、画图手法居然是一样的!连抽卷子,摞卷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就像是……就像是在脑中植入了统一程序的机器人。

我越来越害怕,总觉着哪里不大对头。鼓足勇气走下讲台,我站到小兰旁边看她做题,她好像不需要思考,解题过程就像印在脑子里一样,落笔精准,一个多余的符号都没有。

还有,她无需三角板直尺等工具,紧靠一根笔就能精准画出压轴几何题的辅助线。

“真棒!”我由衷的佩服,天才就是天才,虽然人家抽电子烟玩儿手机游戏还骂街,但架不住脑子聪明。

我想拍拍小兰的头,可手还没碰到,一滴鲜红的液体就滴在了那张完美的试卷上。

小兰流鼻血了,流的很凶。血液划过她的下巴落到桌子上,把半边试卷染得通红。我手忙脚乱的翻找纸巾,小兰无知无觉,继续做题。

“谁有纸巾?借老师用用。”我急了,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她做题专注可以,我当老师的不管可不对。

小兰仿佛聋了,左半边卷子做完,她开始做右半边,鼻血落在卷子上,她既不擦也不躲,黑色签字笔就在血上勾画,字根本写不上,可小兰像是输入了特定程序,只管写,不管卷面上到底有没有。

我后退几步,转头看向其它学生,他们都还好,没流鼻血,但没有一个人关注小兰。

最后是我跑到厕所找来纸巾,团成团塞进小兰的鼻子才勉强止住了血,却因为干扰到了她做题的节奏,险些被她的笔扎穿手。

(三)

事后,我去校长那儿道歉,等着跟小兰的家长道歉,校长却说我第一天工作做得很好。

“以后上课前先要孩子们交手机,然后喝饮料。”校长拍拍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着。

我怀着满肚子疑问,傻呵呵点点头,转身要出去,校长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

“一定看着他们把饮料喝光!一定!”

我悚然回身,看到校长阴鹜的眼神,赶忙又使劲点了点头。

回宿舍后,我和同学吐槽天铭,他摇着头,说难怪这家学校孩子成绩好,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主儿。

“可不。”我举着自己的手给同学看,“我好心给那孩子止鼻血,她差点……”

“怎么了?”同学见我没继续说,好奇地问。

我看着手上一串娟秀的字迹,打了个哆嗦……原来小兰当时并不是存心戳我的手,而是因为我的手挡住了试卷,于是她就把解题步骤写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怪胎啊!

第二次上课,我提前到了天铭。

借口要多积累经验,我殷勤的给其他老师打下手,借机聊天,他们的工作内容和我一样,都只是盯着孩子们关掉手机,分发保温杯,看着孩子们把饮料喝完,偶尔有孩子不听话,还要去校长那里领项圈。

这些老师的来路也和我类似,都是一些名校的在读研究生,家中有点经济压力,天铭给的钱很多,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有个老师攀谈下来发现跟我是老乡,就多说了几句,他说校长手中的项圈是个视频监控仪,可以把孩子的情况实时播放给家长,孩子们都怕那玩意儿。

我压低了声音问她,有没有觉得孩子们状态不对,她嗤笑了一声,反问我这样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是啊,有什么不好呢?我想起那些自己都做不出来的卷子,摸摸鼻尖,乖乖回到属于我的教室。

这次课,小兰没来,我去前台询问,前台姑娘告诉我,小兰妈妈打过电话,说孩子头疼得厉害,去医院做检查了。我让她告诉小兰妈妈孩子流鼻血的情况,前台姑娘耸了耸肩膀,说小兰妈妈早就知道。

“在你之前的班主任王老师被小兰流鼻血吓的打了120,她怀疑小兰凝血功能有问题,结果被小兰家长指着鼻子骂,说她这是恶毒的诅咒。”前台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忙着打试卷。

中考前的一模马上要开始了,学校所有的打印机都在赶工。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王老师就被开除了呀!要不然怎么会招你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

班级里没了小兰,似乎没什么改变,孩子们喝饮料之前依旧是吵吵闹闹,一杯饮料下肚,马上开启学霸模式。我在教室里无聊,又想去找前台姑娘多聊聊我们班孩子的情况,就在那儿,我第一次看见小兰妈妈。

“您是新来的张老师吧?”小兰妈很热情,聊了几句之后,却一直在打听我的学校。

在问过我高中就读学校,高考分数,研究生考试细节,导师资历以及就业前景后,她突然对我失去了兴趣,原本热情的脸一下子冷下来。

我就像是一块被她嚼过的口香糖,失去所有糖分之后被吐在地上。

她转向前台姑娘,提出带走今天补课班用的试卷。

“不行。”前台姑娘摇了摇头,天铭用的是所谓密卷,严谨带出。

小兰妈听了这话,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我赶忙从中调和,推说孩子既然身体不舒服,也不差这一节课。

就这一句,小兰妈把怒火转向了我。

“一节课?您知道一节课能落下多少么?张老师,我们小兰可是要考一中尖刀班的!全市七万多考生,一中尖刀班中考只要排名前100的!她要是因为一节课考不出好成绩,您能负的了责任么?”

“可,孩子身体不舒服。”我干干巴巴地说着。

“我带她去检查了。”小兰妈妈拍出几张报告,“ct,核磁,做了个遍,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说是睡眠不足,还有什么心理问题!我看就是懒!是作!要不是她今天割……,算了,我跟你说不着,赶紧把卷子给我,晚上她还有钢琴课,这会儿回去,能做多少是多少。”

小兰妈妈停下话,手指头不耐烦地敲击着前台的大理石桌面。

而我满脑子都是小兰妈妈刚才说的那个“割……”割什么呢,总不能是扁桃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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