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少年鲜衣怒马是激动的，追忆岁月静好是温和的。

他脸上的表情就是这种温和。

顾语娆想起了那天在商家别院后门处碰见的那个女人，惊慌中躲进车里蜷缩成一团像个收了惊吓的孩子，任由着额头上被撞出了鲜血也浑然不觉，一双眼睛里满是无助和恐慌，不由得心里一软。

“夫人既然喜欢榕城小吃，我倒是会做一些，改天有空我做好了给夫人送去，您看，合适吗？”

唐晚成一听转过脸来笑了笑，“那唐某人就先在这里谢过了！”

顾语娆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做法对不对，不过，撇开所谓的政见阵营，只为一个女人，她不觉得做一些小吃有什么为难的。

两人在展览馆里走了一路，期间聊的竟都是榕城和帝都的风土人情，顾语娆越发狐疑他特意找自己目的是什么了。

不过唐晚成气质温和，说话也不紧不慢，但是让顾语娆最初的紧张慢慢地平和了下来，陪着他在画室里走了起来。

待前面的唐晚成停下脚步，顾语娆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才发现两人正站在一幅画前。

静默了片刻的唐晚成这才开了口。

“我夫人喜欢画画，年轻时画了不少画，她最喜欢的就是画人物！抽象的，细致的。”

顾语娆的目光锁定在了他凝视的那幅画上，那正是一幅人物图，不是一个，是四个！

画是抽象派，不过画上却有四个人，画风很像是现如今的孩子画一家几口的绘画。

因为那幅图上就是这样的画风，一对男女，两个孩子。

唯一跟稚童绘画有区别的是，对方的功底深厚，画出来的线条跟初级涂鸦绘画者有天壤之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画家跟普通人作画的区别吧。

顾语娆并不是很懂绘画，但这幅画浅显易懂，画的就是简单的一家四口。

看唐晚成看那画看得入神，顾语娆也将目光重新回到那幅画上，心里满是疑惑。

这幅画有什么玄机吗？

“顾小姐喜欢这幅画吗？”

唐晚成突然轻轻出声问，顾语娆不明所以，“还好！”

“这幅画画的是一家四口？”唐晚成继续说道。

顾语娆点了点头，“很温馨的一家四口！”

“是的！”唐晚成说着笑容在唇角溢出，默了几秒，他侧脸看向顾语娆，“如果我把这幅画当做谢礼送给顾小姐，你会收吗？”

顾语娆：“……”受宠若惊道，“唐先生……”

“实不相瞒，这画是我夫人多年前画的，上次多谢顾小姐出手相助，这画便当做谢礼，希望顾小姐不要嫌弃！”

顾语娆：“……”哪里敢嫌弃？她只是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而已。

不曾想会碰到唐晚成，也没想过回跟他来这么个画展，更没想到画展看完还被人送了一幅画作为谢礼。

待顾语娆回到车里后，庄亦暖取下了墨镜，看了一眼远去的那辆车，“他跟你谈什么了？”

顾语娆的目光尾随着唐晚成的那辆车离开，脸上浮现出浓郁的狐疑来，“也没有谈什么，如果非要说谈什么的话，谈的最多的是他的夫人！”

庄亦暖表情惊讶，“难道就是因为上次你帮过他夫人，所以他今天单独来跟你见一面，道谢？”

所以，追尾就是有预谋的啰！

唉，这些政客的心思，真是……

“他还送了我一幅画！”

顾语娆收回目光后低低吁出了一口气，伸手揉眉头。

“什么画？”庄亦暖好奇，“不会是什么名家出手的画吧？那他这是变相地跟郁墨承示好吗？”

顾语娆摇头，“要是那画是名家出手倒也罢了，只是……”

倒不是因为唐夫人的那幅画名不经传不值钱什么的，既然能办画展而且还是好多年以前画的，也并不是一文不值。

只是他为什么挑那幅画送给她？

那画室里的画形形色色差不多百来幅，整个过程中他就站在那幅画面前的时间最多，而且当时他的神情也是最关注。

顾语娆想不明白！

回头还是要跟郁墨承好好说说这件事。

……

车内，唐晚成微微松了一口气，好似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都随着那幅画的送出而消散了许多。

司机听到他的叹息声，低声，“先生，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司机本就想说，你私下里接触商二少的女人，这好像不太好，要是被下属们知道了保不准又是各种话柄了。

唐晚成看着车窗外，像是在想什么想得入神，闻言转过脸来。

“我不担心，该担心的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顾语娆跟唐晚成私下里见面的事情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江南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的总统府会议室，商顾主持的会议中途休息十分钟，江南趁机走到郁墨承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爷，夫人……”

江南低语说完，郁墨承看着面前的热茶，神色不动，“我知道了！”

江南看他又伸手揉太阳穴，知道他可能又头疼了，不免担心，只是在这种场合，有些话又不能直说。

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边坐着的是整个华夏国帝都中央集权的重要人物，本着检察院提出的几项法案争论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时间里，说是会议，还不如说是吵架更合适。

那几项法案是检察院提出来的，而检察院现如今是季容在管，提出来的法案自然就是他季容首肯了的。

只不过法案跟现如今的法规有相悖矛盾之处，中间又牵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一经提出，参议院的人就火了。

别看坐在这里的人在电视上个个官威犹在，但关着门脾气一上来跟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就争得头破血流的老妈子有得一拼。

如果每一项法案一出台都要经历这样的口水涅槃，华夏国那么多的法案条款想来都是从口水里浸泡出来的。

郁墨承坐着没动，中途休息几分钟，跟休战似得，他的耳朵里一阵嗡嗡嗡的响，在这里连续坐了两天，听着这些人拍桌子撂板凳地争论不休，他倒是镇定如斯。

跟他同样镇定的还有检察院的季容，季大少作为提出这几项法案的始作俑者，完美地诠释了‘只点火不灭火’的原则，我抛出问题来，管你们争个你死我活。

他大爷似的静坐那边，老僧坐定。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椭圆形的会议桌，谁也不主动说话，偶尔就互相瞅对方一眼，又淡淡撇开。

此时休息，季容难得地将目光投向了郁墨承，见郁墨承伸手揉眉头，挑了一下眉。

你怎么不说话？没看到你爹朝你看了好几眼了吗？

让你来不是让你当个闲散太子爷的？

郁墨承眉头不动声色地跳了一下，眼睛朝旁边撇开，季容从他那眼神里读出了。

管我P事！

季容：“……”

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东西！

郁墨承目光扫过去，似有感悟，无声，你是东西？

季容：“……”你不是东西！

接下来的下半场依然是争论不休，郁墨承和季容的目光也在半空中打架，半个小时后，一场会议总算是在商顾疲倦不堪的话语中结束。

想来这件事还有的吵。

季容最先离开会议室，郁墨承被商顾留了下来，问了一些问题，大致是他对这几项新法案的意见，郁墨承玩太极似得将问题丢给了季容，说的话总结出的一句，没意见。

不管最后是哪方阵营争赢了他都没意见。

商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他脸上的疲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也不知道是商顾的声音太小了还是怎么的，郁墨承竟没有反应过来，觉察到商顾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神，“阁下？”

商顾见状也没说什么了，挥挥手，“回去休息吧！”

等郁墨承离开，商顾脸上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郁墨承走到最后。

总统府是欧式建筑，就三层，没有电梯，上下楼梯宽六米，铺缀着的大理石在头顶坠下的水晶灯下光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