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儿的眼神没有什么焦距，可能是在思考顾渺的问题吧。过了许久，怪老头儿说道：“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能有什么为什么？就算有，也已经过去许多年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了。丫头，能这么问我的就只有一个了。说说你的吧，你婆婆还在外头等你。”

顾渺看了眼玻璃门那一边的王琳，眼眸低了低，说道：“我跟他之间没有那么多甜腻，大概你听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说就是了。”

顾渺和陆墨寒之间的故事，概括来说也就四个字：爱恨交织。顾渺对陆墨寒的那份感情，最开始只有恨，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爱情。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顾渺有一个主意识特别的强烈，那就是她也要让陆墨寒感受一下她曾经经历的痛苦。

要真的让顾渺来说这段故事，顾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想要逃避，但是她需要一个倾听者来聆听这段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东西。顾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怪老头儿师傅也不着急，等顾渺什么时候想好了，他就什么时候听。

里头迟迟没有什么动静，隔了一层玻璃的王琳有些坐不住了，她的脸上尽是急切。从王琳的角度去看，正好是可以看见他们的嘴唇。从顾渺和老师傅的嘴唇闭起来之后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王琳半点儿都没看见他们的嘴唇重新张开说话。

从十多年前一直到现在的此时此刻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的画面在顾渺的脑海中慢慢放映，就像是老电影一样，慢慢的放映。“我跟陆墨寒的确是半年多以前才互相认识的，但是我在十多年前就认识他了，并且有很深的渊源。我跟他之间的故事从十多年前就开始了，从他为了陆氏的未来而用尽手段对付别的公司的时候，就开始了。就是因为这种不如人愿的渊源，我每天都很痛苦。每天都活在一个自我精神折磨的世界里。”

顾渺把面前的这个老师傅当成了树洞，她把自己的感受说给他听，不奢求能得到什么心灵上的慰藉和脱离现状的方式，她只想把这些压抑在心里的东西说出来。“我对他的感情，不仅仅是那些媒体报道的，或者说那些媒体报道的都是我刻意要给他们看的那一面。我最真实的一面，是爱恨。之所以恨，是因为陆墨寒的心狠手辣害得我家破人亡。父亲死在狱中，家被查封，母亲半年多前也撒手人寰。我回国之后就进了陆氏工作，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毁了陆墨寒，毁了陆墨寒最重视的陆氏集团。我们两个结婚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但是结婚之后我确实在某些事情上要方便很多。但是这种一步错步步错的案例太多了，我也没能躲过。爱上了仇人，这种事情我以为只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但是没想到我竟然能够体验一次。”

说到这里，顾渺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嘲弄，或者说她有些看不起自己。可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控制的住，能管的住呢？“大半年了，我对陆氏一点儿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做到，每次想要做的时候，陆墨寒就会做出一些让我放弃的事情。如此反复，一直到现在。前段时间，他跟我说，要不要补办婚礼。在他跟我说这件事的之前，我刚刚才知道当年的事情有隐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陆墨寒到底有多么的无情。可是当他跟我说的时候，我答应了，没有任何的犹豫。我想，每一个婚礼，并不是每一对新人都是相互爱的死去活来的，但是我想要出现在我婚礼上的新郎，站在我旁边的男人是我所爱的。”

“我想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能够用心去爱的男人了。就算有，也不会有陆墨寒让我的记忆这么深刻，也不会让我愿意去做那个新娘。我的公公婆婆对我都很好，婆婆本来想包揽婚礼的所有事情，但是陆墨寒他不同意。退而求其次，婆婆希望我能够当最美的新娘，所以她带我来了这儿。这并不算一个故事，只能说这是我想要倾诉的东西，但是我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听我说这些东西。老师傅您爱听故事，索性我就帮您当成了树洞了，但是也希望您听了就忘了吧。”

把这些事情用比较精简的语段说出来，顾渺也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哪怕跟这个老师傅说这些事情并不是很保险。但是顾渺已经是存了无畏的心思了，她恨不得现在就跟陆墨寒摊牌。

老师傅淡淡的笑了，也摇了头，表示自己不会跟第三个人说。“跟别人说，我也讨不了一点儿好处，说不定我还要因为这个惹来陆先生的报复。我在这个小弄堂里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了，再去掺和这些事情，岂不是要坏了我的清心么？丫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怎么就知道如果你说出来了，事情会变得更糟呢？更何况，事情的结果再糟糕，也不过就是你们两个分开，成了敌人、陌路罢了。这种结果，不是最开始你就知道的么？”

是啊，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两个对立，再坏的结果总不可能是闹个你死我活吧。如果最后的结局真是一死一活的话，那顾渺又跟十多年前的陆墨寒有什么区别呢？顾渺静默了，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因为她的原因，陆墨寒死了，她跟陆家闹翻了，然后王琳和陆凌峰不死不休的想要为陆墨寒报仇，如此反复。这样的情况，顾渺怎么可能愿意看到？所以最坏的结局，绝不会是这样。

“可是我现在就摊牌的话，我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要我放弃我回来的初衷？难不成就要我这么接受我父亲冤死的事情？我和母亲受苦多年，他难道就不能接受来自于我的报复么？就这么放弃，让我怎么甘心？”顾渺压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缓，可是言辞上的咄咄逼人还是躲不过。可是说完这段话之后，顾渺马上又说，道：“抱歉，我太激动了。”她不该把自己的愤怒加诸在一个无辜的老师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