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连姗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置身火海中一般，她紧紧蜷缩着身子。

火……

对，她被赐死了。濒临之际，又有人在她周身放了一把火，对方连个全尸都没想给她留下。

“怎么，这还没见到都督就开始入戏了？我算是明白主子为什么选你来毒杀那阉人了，的的确确是个合格的戏子呢。”

涂着红色寇丹的玉足出现在她面前，一袭水红色纱裙更衬得那玉足白嫩精致。

熟悉的声音将连姗拉回现实，身体里蚀骨的疼痛不在了，周身也没有大火和浓烟，甚至还有些寒凉。

“倾城……你怎么在这里？”她说着，看了看四周，意识到如今的情景很是熟悉。

那被唤做倾城的女子对连姗翻了个白眼，“等着给人献舞，你说呢？”

献舞？

头顶上还挂着极乐殿的牌子，再看自己一身水红西域舞衣，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蛋。

很疼。

不是在做梦。

这里也不是地府？

这么说来，她又回来了，回到了三个月之前，命运的转折点。

倾城见她又茫然又惊喜的模样，以为对方是睡傻了，心里对连姗的鄙夷又重了几分。

而连姗却看着外头的大雪，陷入沉思。

从十月开始，穆国的雪便下得越来越大，颇有些要压势的意味。

镇远将军出征不足三月便打得蛮族落花流水，趁着雪势，狠狠的打击了蛮族势力一番，致使对方要百年才能恢复元气。

穆王大喜，特地在宫中为镇远将军端木华办了洗尘宴。

只是穆王身子自幼便损得厉害，喝了一杯酒后便低咳着声退下了，临走时给了下首的姜沉舟一个眼神。

众人明白，这穆王还能在位，靠得就是身边这位亦正亦邪，手段狠辣的东厂都督姜沉舟。

姜沉舟是前君主不知从哪个小宫巷里拉出来的太监，随后便一直有意培养，再后来已经成为了手遮半边天的东厂都督了。年纪轻轻便坐到了这个位置，可见其手段不一般。

前君主死后，姜沉舟和太后江白氏又扶持了自小带病的现任君主江长宁上位。江长宁自上位以来便不怎么理会朝政，末了这事儿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姜沉舟身上。

众人心里明白，却不说破。

只是坊间已经出了传言，奸臣姜沉舟其心不轨。

“今日这般热闹，怎么少得了歌舞，端木将军你说是不是？”正喝着酒，李相底下的一个官员就忽然提议。

端木华闻言，干了一大碗酒，爽声道：“自然，这种时候怎么少得了歌舞呢？”

说着，他看向上头一直未说话的姜沉舟。“总管，你说是吧？”

姜沉舟一身橙红色官袍，更衬得他面色苍白。淡色的唇挑起一丝弧度，“只要端木将军喜欢……来人。”

厚重的朱门被打开，迎面进来一群身着水红飞天裙的少女，如一只只红蝶入间。身形婀娜，让人不由得看呆了去。

连姗的手心已经浸满了湿汗，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今天她的目标是……姜沉舟。

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三年之久。

如意料中那般，姜沉舟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那不加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旋转侧目间，她甚至都不敢去看姜沉舟，脑袋里都是舞蹈的步子，生怕出错一步。

姜沉舟会注意自己，其实是必然的。

因为她身子的每一处，都是按照姜沉舟的喜好来制造的。

瓜子脸，美人尖，艳丽的唇色，包括眼下那一颗痣，皆是姜沉舟的心头好。

一曲舞毕，舞姬四散而开，在那群官员身边坐下，娇声低语。

这会儿，连姗深吸了几口气，莲步轻移，缓缓来到姜沉舟面前。

看清姜沉舟时，她的眼眶不由一涩。生怕被人看出什么，她只得迅速低下头，带着些慌张地坐到姜沉舟身边。

姜沉舟瞥了身边的娇人儿一眼，便自顾自饮酒，也不理会。

世上又怎会有如此贴合幻想的人呢？是不是？

只怕是美丽的陷阱，一不小心便会露出原形，咬在你的致命处。

他眼角轻蔑，嘴边的笑意重了几分。一旁的连姗却是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内心不知是何感想。

她重生了。

重生到自己给姜沉舟投毒的这一天。

左手的小拇指翘了翘，红色寇丹很是喜人。没有人知道里面藏了毒药，这本是给姜沉舟准备的，可是这一回……

她不想给姜沉舟投毒。

台下的官员都是美人在怀，平日里那正气形象全无，就连平日里正正经经的李相都挂上暧昧的笑意。只是他眼睛时不时朝姜沉舟与连姗的方向瞟去，额头已经出了薄汗。

为什么还不动手？

平日里训练得还不够吗？

他咬咬牙，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怎么？不给本督倒酒么？”一旁的姜沉舟忽然出声，一个琉璃樽出现在连姗面前。

连姗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姜沉舟。

心里愈发举棋不定。

姜沉舟笑意不减，调侃说：“你从方才开始就像个木桩子似地坐在本督身边，不给本督倒酒，也不讨好本督，难道你是来旁边吸本督的阳气的吗？”

说着，他将琉璃樽放到她手中。

连姗听罢，俏脸腾地就红了。

你一个太监，哪里来的阳气啊！她在心中腹诽道。

看着对方耳尖都红得要滴血似地，姜沉舟连日阴郁地心情这才好了几分。这棋子一点儿也不成熟，他这里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甩连姗八条街的。

连姗抬起酒盏时，感受到了台下李厢桓阴冷地视线。她抿了抿唇，心里下了决定。

前世她受李相蒙骗，以为自己杀掉姜沉舟之后便能与弟弟团聚，谁能想到李相从一开始就是欺骗自己的，弟弟早就已经被李相杀死了。

姜沉舟中毒之后，她一人承担了所有罪名，在天牢里受尽折磨。将她重伤之后，又把她送到奄奄一息的姜沉舟身边。

那时的姜沉舟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全身枯瘦如柴，哪里还有平日的健硕？他沉沉看了她一眼，好半晌又闭上。

姜沉舟却没有对她下手，留了她一命。

李相得势之后，作为败犬的姜沉舟已经是人人可欺的存在了。平日里姜沉舟便不得人心，宫中人人怨之，那简直就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那时候，连姗只得护着姜沉舟。直到姜沉舟死去，连姗才被穆王一杯毒酒给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