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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何培的事,是三天以后,美景从电视里看到的。
她的手机跟马桶水火不容,彻底报废,自己刚刚把钱汇给母亲,也没什么积蓄来买个像模像样的手机。除了偷偷用蔚青城的手机给母亲打过一个电话外,她基本处于与外界失联的状态,如果不是她一时无聊打开本地的新闻台,不知还要多久才了解到何培的不幸。
她手里正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龙骨汤要给坐在沙发上的蔚青城,手指突然就没了力气,砰的一声,整碗热汤悉数倒在他的脚边,还好只是有几滴汤溅到他的裤脚上。
蔚青城不悦地皱眉:“你越来越放肆了,不想干就不干,怎么还倒在这里了,这是给我上坟吗?”
美景低头看看面前的地毯和碗,又抬头看了看电视,就算眼睛打了马赛克,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出电视里的受害者是何培,可她希望那不是。
抽风似的扑到蔚青城的身边抢走手机飞快地按下何培的号码,美景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也许那个人只是刚好长得像何培呢!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美景双眼瞪得跟灯笼一样大,恨不得把他的手机盯穿,直接顺着信号爬到何培的身边。忽然,手中一轻,蔚青城从美景手中轻巧地抽走手机,顺便暼了一眼电视:“别告诉我你是刚刚那起强jiān案的目击证人,打算向电视台提供线索。”
美景没心思和他周旋,伸手去抢手机,他高高举起,她就跳上沙发:“借我用用!我有急事!那个人好像是何培!”
“何培?”他听这名字耳熟,又想不起是谁,“你说的是受害人还是记者?”
美景继续扑,他一个闪身向后退开半步,美景直勾勾地从沙发上栽了下来,就像接抛过来的麻袋一样,他一把将美景搂住,顺便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亲了一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美景还没有从在电视上看到何培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吻给吓到僵硬。
他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上一秒还被他抱在怀里的美景突然触电似的弹起来,捂住自己被吻过的左眼,满眼惊恐,就好像刚刚不是被亲了,而是被他狠狠地打了一拳。
“你……你,我……我,你……你是不是亲错人了?”
“??”他鄙夷至极,“这里还有其他人选吗?”
美景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狠狠一跺脚:“你别闹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再闹!”
蔚青城眉头轻轻一挑:“怎样?”
“你再闹,我就不给你做火辣辣的水煮肉片、辣子鸡块、杭椒牛柳等一切有辣椒的菜了,饿死你算了!”
“很好,岑美景,你威胁了我。”他很不高兴地递出自己的手机,一脸恩断义绝的模样。
美景躲到窗边去给另外的好友打电话,对方听到美景的声音立刻就炸了:“美景,你终于活过来了!何培出事了,你知道吗!出大事了!那天你走以后,没多久何培就跟了出去,说不放心你一个人,然后她就再也没回KTV。第二天我去找她,才知道她在半路被人强jiān了……”
“强jiān”这两个字跟“杀人放火”一样,一直只存在于美景眼中的新闻里,遥远到她从没想象过这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最要命的是,发生在她最要好的朋友身上,而其中的缘由,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美景很慌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甚至无法集中精神继续听她说下去:“她现在怎么样?她还好吗?她在哪?”
“很不好,快要崩溃了,在市一院……”
“医院?她受伤了?伤到需要住院?人抓到了吗?”
“她割腕了……”
哐当一声,手机落地。
刚刚回到书房的蔚青城听到声音又折回来,走到美景面前拾起手机,看到满是裂痕的屏幕后,眉头紧锁:“摔碗不过瘾,还要摔手机是吗?”
美景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的感受,身体一阵一阵发冷,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起,震惊而恐惧,难过又迷茫,大脑一直停留在“自杀”那两个字上。
肢体突然变得迟钝起来,她呆呆地和一脸嫌弃的蔚青城对视片刻,慢吞吞地道歉:“对不起,摔了你这么贵的手机,看在我为你当牛做马的分上可不可以不让我赔了……”
此刻的岑美景,就像悬崖边上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似的。
等待良久,蔚青城迟迟没有开口,美景正要重复,就听到他无情地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你怎么这么小气!”
“你给我当牛做马是白做的吗?”
“不是……”
“那我为什么要让你白摔我的手机?”
美景的心情差极了,她一点也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下去。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静地走回厨房拿来扫把和抹布,把碎掉的碗、洒尽的汤都收拾干净,又重新给他盛好一碗龙骨汤:“我要请一会儿假,有很重要的事情,会赶在晚饭之前回来的。”
说完,她就回到那个从来没睡过的客房去换衣服,准备去何培那里一趟。
美景满心想的都是该如何安慰和面对何培,已经无暇顾及他会不会不高兴。
蔚青城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一本英文原版科幻小说,这是他最欣赏的一个科幻作家写的,没有美景的时候或者美景在默默地围着他前后忙碌的时候,他可以专心地阅读一整个下午,完全沉浸在作者非凡的想象力之中。现在美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他也带进沟里,他无法全神贯注地阅读下去,视线随着她飘来飘去。
美景回到房间后,他将书扔到一旁,起身大步走向她的房间,招呼也不打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美景刚刚脱掉自己平时穿的居家运动衣和运动裤,此时身上只有一身纯白色的蕾丝内衣和内裤,一条腿上套着牛仔裤,正穿到一半。他的突然闯入,令她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躲、往哪里躲。她一边飞快地穿着裤子一边慌张地逃避,咚的一声,屁股撞在柜子上,软软的屁股又把她弹回来,再一次,咚的一声她单膝跪地,疼得直冒冷汗。顾不上揉膝盖,她抓起床边的运动上衣直接捂在胸前。
“不用捂了,我已经看完了。”他悠闲地插着口袋,肩膀轻轻地倚靠在门边,语气十分坦然,仿佛看到的不是活色生香的一幕,而是一筐大白菜。
她岑美景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耍流氓还耍得如此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看完了就赶快出去呀!”她有些气急败坏,还是慌张得哪里都想遮住。
“没看够,要再看一会儿。”他仍然保持着那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美景感觉自己又要阵亡了,貌美到近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到底是怎样做到如此厚颜无耻的?
“凭什么你没看够,我就要给你看?你这是耍流氓,你知道吗!”
“我在我自己家里看我自己的人,叫什么耍流氓?”
“你的人?”美景圆润的小脸皱起来,自己怎么就成他的人了?如果他的员工也要定义成他的人,这话没毛病,“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女孩子换衣服,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偷看!”
“我并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
“光明你个头!”
蔚青城十分不悦,他觉得美景近来越发放肆了,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虽说她现在已经升级为他喜欢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提升家庭地位,就像儿子,一日是他的宠物,终身都是。
“很好,岑美景。”
“好你个头!”美景气呼呼地怼回去,抱着衣服单腿跳到他的身边,豁出老脸用身体狠狠地撞向他,“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蔚青城大概没有料到美景会有尥蹶子这一招,迷迷糊糊地就被推了出去。
美景关上房门,用力地拍了一下门把手,小声地嘟囔着:“你们家穷得连个带锁的门把手都配不起了吗!”
为了防止蔚青城再次冲进来,她是倚着房门穿好裤子,又飞奔向衣柜拿出衣服飞奔回门后倚着门穿好的。
挎上自己的小包,她清了清喉咙,一脸严肃地打开房门,仰着下巴背着手,走到站在落地阳台旁的蔚青城身边,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作家大人,有一件事,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男女有别,虽然我们有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但是,你还是应该尊重女孩子的隐私,进女孩子的房间前,应该绅士地敲门,在女孩子换衣服、上厕所、洗澡等时候,如果不小心闯入,要真诚地道歉并且绅士地退出,这是品德问题、是教养问题,你晓得了吧?”
她明明长着一张娃娃脸,还要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起来还挺滑稽的。
美景的衣品很好,至少关于她对衣服的审美,蔚青城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她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衣服的颜色虽没有特别的限定,黑白的或者其他色彩,都是剪裁简单而利落的款式,像现在这样,穿上牛仔裤就会搭配简单的白衬衣,领口绣了一朵小花,简约又不失俏皮。她这样干净而富有朝气的模样,他是喜欢的。
美景见他不说话,忐忑地咳嗽一声:“好了,今天的思想教育课就先上到这里,下课。”
她继续背着手,准备大摇大摆地离开这里,才走三步,就被他拎小鸡一样揪住衣领拽了回来。
美景一边尴尬地挣脱,一边逞强道:“道歉就不用了,我原谅你了!”
“你又开始自顾自地上演弱智戏码了,让我道歉,你做梦都梦不到。”他顺手扳过美景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关于你请假一下午这件事,我慎重地考虑了一下,现在给你答案。”
美景屏住呼吸等待,顺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之后,他突然冷硬无情地说:“不批准。”
美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一句骂人的话不知当不当讲,上下来回扫视他两圈,见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打不过,算了,还是不讲了。
委屈来得有些措手不及,美景突然就红了眼眶。她什么都没说,分外冷静地扭头看向落地窗外,对面高楼耸立,这些宏伟的建筑物看起来与渺小的她格格不入。
蔚青城抬起的手掌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落掌点,最后,两指并拢,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给谁看?”
他这样一推,美景绑得松松的丸子头就随着她的脑袋一晃。
蔚青城似乎发现了新的乐趣,接二连三地戳她的额头。
脑子里的悲情瞬间消失,她愤怒地抓住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魔爪:“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会武功的,我跟你讲!”
她的手指圆圆的细细的,此刻有些微凉,蔚青城的视线停留在她葱白的小手上,忽地就心生喜欢,故意与她纠缠:“你会什么武功?醉拳吗?”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谓——”
“没听过。”他及时打断。
美景四肢发抖、七窍生烟,怒吼道:“我还没有说完,你让我说完!”
“我不想听。”
“我偏要说!”
“说。”
这一步退得太突然,美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明已经做好了跟他死磕到底的决心,谁知道他立场如此不坚定,压根没按常理出牌。
“快说。”他耐心渐失。
美景甩开他的手,接着自己的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
“怕人说你短,就做到无短可说。”
虽然很没面子,但是他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一想到自己这样一个机智聪慧的美少女竟然被蔚青城这种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人给教训了,美景的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她正了正衣领,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作家大人,除了那次喝多了我没有守约,任何时候我都是说到做到的,我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我最要好的朋友受伤住院了,我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换作你,你不会去吗?”
蔚青城理所当然地一点头:“不会。”
“你这叫薄情寡义!人情味儿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他继续点头:“你有,所以你适合当保姆。”
美景:“……”
岑美景最终还是离开了蔚青城的家,在经历种种谈判失败之后,她选择以死相逼。她指着落地窗台告诉蔚青城,要么让她从这个门出去并且不反锁门,让她晚上能回得来,要么她就从这里跳下去,永远都回不来。
美景认为,这是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不见得有用,但试试无妨,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结果,还真有。
临走之前,她收回了刚刚对蔚青城的刻薄评价,他不是没有人情味儿,只是少了一点,至少他还在意她的死活。
美景走后,蔚青城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久久不曾挪动,只是左边看两眼,右边看两眼,最后掏出手机给表哥打了电话。
对方连招呼都不打,上来就数落他:“怎么?助理又跑了?你是用人还是吃人?”
蔚青城无心应付他的揶揄,开口便说:“找个人来把阳台封死。”
电话另一端的陆骁沉默片刻,问:“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没有,仅仅是防止有人跳楼。”听筒里突然传来女孩尖锐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蔚青城被震得耳朵疼,把手机挪向一旁,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问,“一把年纪了,你要玩出人命吗?”
陆骁低低地骂了一声,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陆骁从没有过这样稀里糊涂地挂断过他的电话,就像美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法无天,他皱了皱眉,有点怀疑人生。
这样一个静谧又惬意的下午,他却总是无法静下心来看书。他想去浇花,走到阳台却发现花的土壤很湿润,显然是浇过没多久,儿子从房间懒洋洋地走出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大肉球,来到他的脚边蹭了蹭,他立即俯身将它温柔地抱起,一边摩挲着它一身的长毛,一边和它抱怨:“你妈太过分了,连花都浇完了,现在在这个家里,除了摸你,我完全无事可做。”
儿子抬起肥嘟嘟的大脸,嫌弃地喵了一声,似乎在对他说:你越来越无耻了,好像我妈不在的时候,你除了摸我,还做过别的家务事一样。
不过,蔚青城没有闲心去分析一只肥猫到底在想什么,他靠在沙发深处,安静地做着一件意义重大的事——等她。
医院距离蔚青城的家有些远,美景坐完地铁还要小跑一段距离,跑着跑着丸子头就散开了,黑色的长发在背后随风晃荡。
她冲进医院楼下的超市,买了一个打扮好的果篮,又到旁边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再次风风火火地小跑起来。
医院很大,她第一次来这边,辗转几次才找到何培的病房。
干干净净的四人间,里面只有何培一个人,美景推门而入时,她正望着窗外出神,手腕上的层层纱布就像针一样刺在美景的眼里。
“何培……”她放下手里稀里哗啦响的果篮和鲜花,有些局促地坐在床沿,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手机坏了,才知道你住院了,就来得晚了一点。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直到她将这一长串的话讲完,何培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平静的眼眸渐渐翻起仇恨的波澜,眼眶微微泛红。
她这副表情看得美景心里很难受,自责和心疼蜂拥而至,也跟着红了眼眶。
相视良久,何培动了动双唇,她似乎很久没喝水也没讲话了,开口的瞬间,下唇裂出一道小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液。美景急忙去柜子上抽纸巾,帮她擦了擦,又将床头的矿泉水打开递到何培的嘴边,可她没有喝水的打算。
她的声音干哑到令美景感到陌生:“美景,我一点也不好。”
这还是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何培吗?她的朝气和洒脱全然不见了,这样的憔悴、不堪,看着太令人揪心,美景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落下。她一边哭,一边安慰她:“会好起来的,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何培的眼里始终挂着泪,却怎么也不肯往下掉,她弯起嘴角淡淡地微笑道:“我好不起来了,美景,我这辈子都完了,全都完了。”
“你胡说什么呢!不会完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办法过去的!”美景激动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对方。
何培抬起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搭在美景的手腕上,这令美景一动不敢动。她一脸向往地对美景说:“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好起来,我就会忘记我是因为去找你而被一个精神病人强jiān,我就会忘记撕心裂肺却不敢呼救的痛苦,也会忘记你跟蔚青城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就会健康快乐起来,会变回原来的何培。美景,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去死?”
新一轮的泪珠正悬在眼眶来不及掉,美景的悲痛之情已然被她这一番令人惊讶的话打断。
“何培……”
何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句:“你愿不愿意去死!我问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好起来去死!”
下唇上裂开的口子更大了一些,渗出鲜红的血珠,美景被她疯狂的模样吓得缩起肩膀,愣愣地看着她:“我不死,我死了你会想我的。你以前和我说过的,我要是死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熬到老。我死了,你挤兑谁去,我死了,谁帮你追蔚青城……”
“可是,我现在巴不得你死,巴不得被强jiān的人是你!”
本是令人讨厌的话,现在在美景听来,只会更加加深她的愧疚。
那天,她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门口等蔚青城,没有张牙舞爪地把小伙伴都聚在一起,那这件事也就不会发生。又或者,她没有喝醉,早早地回去,那也不至于让何培走上深夜的无人马路。
平日里,美景也会觉得自己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这会儿她的嘴巴就跟啃了一嘴木屑似的,连张开都费劲,更别指望它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了。
不过,就算是再好听的话,大概也安慰不了何培了。
美景从没想过自己与何培这种打小穿一条裤子,连裤衩都能穿同一条的交情,会害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也正当尴尬的时候,靠门位置的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被子被掀开,一个精致消瘦的女孩子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一头灰紫的齐颈短发,发梢打着波浪卷,此时被蹭得蓬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面容十分俏丽,只是显得有些懒洋洋。
“吵完了吗?没吵完,你们就接着吵,吵完了,就闭好嘴巴,不要再发出声音了。”她的声音也懒洋洋的,却很像八九十年代香港片里的女主的配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倔强。
何培没有搭对方的话,斜着一双眼睛仿佛与之有杀父之仇一般瞪着女孩。
美景看看那个小姑娘,又看看何培。她经历过不幸,但失去至亲和失去自己完全是两码事,纵使她难过、心疼也无法完全站在何培的角度去体会何培的感受,她也无从知道,这样的不幸,到底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命运多少,只是何培的眼神……
这种极端又厌恶的凶狠眼神,是何培以前最讨厌的,没想到如今会出现在她自己的脸上。
“你看什么看?”女孩伸了个懒腰,挠挠头,“我说错了吗?两个老女人聒噪个没完,烦不烦?”
老女人!美景顿时感觉自己心中燃起一股洪荒之力,她才23岁,正是貌美如花的时候,怎么就变成聒噪的老女人了!
聒噪与老女人这两个词根本和她不搭边!
这回连美景也一脸与之有杀父之仇般瞪了回去,不过,她要克制,因为这毕竟是何培的病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等她走了,对方趁何培睡着之际给她下毒就惨了。毕竟,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叛逆的太妹。
女孩腾地从床上跳下来,美景顿时将何培护在身后:“你、你,年纪轻轻的,大家都是病人,不要冲动!”
眼看对方还有两步就要走到她的跟前,美景当即选择站了起来,在气势上不能被欺压,这是她玩游戏时一贯保持的原则。不过,这懒洋洋的姑娘个子有点高啊,少说也得有一米七二。
不等她开口,人家小姑娘已经长臂一伸,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甩到一边,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只脚豪迈地踩在何培的病床上,手肘往膝盖上一撑,直指何培的鼻尖:“你这人看着怎么这么讨厌?听你说话也很讨厌,你看什么看,不服气吗?”
美景觉得特别挫败,自己连腰都叉好了,对方压根没把自己当根菜,她走上前打算继续保护何培,刚一靠近,女方一个转身狠推她一把:“站一边去。”
何培冷冷地哼了一声:“刚才在病房里大吵大闹的人不是你吗?你不睡觉全世界的人都不能睡,你睡觉的时候我就要变成死人,什么道理!”
美景一边揉着被推疼的胸,一边愤愤不平地站到两人的中间:“我看你是病人又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动手打你。对付熊孩子我可是很有一套,你要不要试试?”
女孩盯着美景看了半天,看得美景后背发凉,她慢悠悠地收回脚,站直身体,挺起xiōng部,下巴微扬,好好的病号服不好好穿,胸前的扣子开了一半,里面连个小背心都没有,身板虽然单薄,却不妨碍人家发育出一对丰腴的胸,这满眼白花花的肉,看得美景一个姑娘家都忍不住脸红。
“你是弱智吗?”小姑娘问。
“……”美景决定用犀利的眼神回应她。
小姑娘不屑地嘲讽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后又后悔的大尾巴狼。”她一脸敌意地偏头盯着何培说,“说你呢,别装了,不就是被人强jiān了吗?一把年纪了,肯定又不是处女,有什么好要死要活的?就算你是因为朋友被傻子强jiān了,是他强jiān了你,还是她指使傻子强jiān了你?让她去死、让她去被强jiān,你这是典型的自己过不好、别人也别想落着好的婊子心理!”说完,女孩还顺手朝何培比了一个中指。
“你是谁就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尊重人吗?你给我滚,滚回去!”美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女孩的病床对她大吼。
哪有人在别人的痛处上一把一把地撒盐,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小姑娘晃悠着一对丰满的胸往回走,听到美景一直在旁边安慰何培,又忍不住转身走过来了,继续用嘲讽的口气说:“她不会死的,她故意让你内疚的,想死的人不会让你发现,只会悄无声息地死。虚张声势地死,必有目的。”
何培这回被彻底激怒,跳到地上直奔小姑娘而去了,谁都不是吃素的主,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经厮打在一起。
疯起来的女人是很可怕的,娇小如美景,压根扯不开这两个女疯子,她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反正这两人打起架来根本不像病人。
拉不开,就一块儿揍吧。美景想着,也暗暗地给了小姑娘好几拳头,一边拉扯着还掐了她好几把。
美景自己也没能毫发无损地退出,不知道被她俩的谁在脸上横着挠了几道,火辣辣地疼。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果然不假,今天这出,是打戏。
正在打得不可开交之际,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高个男子拎着精致的蛋糕盒子出现在门口。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放下蛋糕冲到三个女人中间,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个女人分开了。
不等美景说话,刚刚还在进行殊死搏斗的小姑娘就尖叫着往外跑:“这医院不能住了,我挨揍,你不帮我,我打架,你还拉着我,陆骁,你的脑壳上是长大坑了吗!”
胜负还没分出来,何培自然也是不服气的,不过,她被美景牢牢地按住,一屁股坐回床上。
“行了,行了,这小丫头片子看着瘦,可真有劲儿,咱别打了,你的手腕还没好呢!”她翻过何培的手腕看了看,“出血了吧,我去找护士。刚进来的那个人是我的学长,小姑娘肯定不敢再惹你了,我去和他说说。”
她安顿好何培,飞快地拢了拢两把凌乱的头发,走出病房。
走廊里,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姑娘这会儿乖得跟没写完学业的小学生似的,乖乖地站在墙角,陆骁则站在窗台旁边,指尖夹着刚刚点燃的香烟,一脸严肃:“你的嘴是嘴吗?你和我保证的那些事儿都就着烧烤和啤酒下肚了,是不是?”
“我的嘴是不是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美景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地对陆骁笑笑,正要开口说话,就见那小姑娘一个箭步蹿到自己面前,一把挽住自己的胳膊,仿佛相识二十几年的老铁一般,朝她挤了下眼:“姐姐,你说,刚刚真不是我先动的手,对不对?明明就是咱俩聊得挺好,你那朋友无缘无故看我不顺眼挑衅我的,还是她先跳起来打我的,是不是,姐?”
美景一脸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这话该不该顺着她说,毕竟她的话有对的部分也有错的部分,而她还是学长罩着的人,这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你认识她?”陆骁问小姑娘。
美景正要摆手,手臂上忽然一重,小姑娘抢先道:“嗯嗯,认识,就上回我堕胎嘛,那孩子就是她老板的,一五十多岁的老头。”
这姑娘的没心没肺美景已经领略过了,此番话更是将她的没心没肺体现得淋漓尽致。
美景深深怀疑这姑娘是精神有问题,更是不敢接话了,小姑娘还一直蹭她的肩膀,一挤眼一抽嘴地追问她:“是不是啊,姐姐,姐姐、姐姐……”
走廊另一端有护士小姐走过来,美景如遇救星,咬着牙掰开小姑娘有力的手指头,笑着对陆骁说,:“那个什么,学长,刚刚都是误会,我朋友的手腕出血了,我得去叫护士包扎一下,你们先聊着。”走两步,她又回头,“哦,对了,你也带小姑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
陆骁的视线一直落在美景脸上那两道血痕上,点了下头:“她死不了,不用管她,顺便让护士看看你的脸。”
美景小鸡啄米一样边点头边跑,这场编瞎话的戏份太复杂,她演不来。
陆骁把人带到远离病房的走廊尽头,在角落里捻灭了烟头。
“医院里不能抽烟,你不知道吗?”
“医院里还不能打架呢!你不知道吗?”
小姑娘哼一声:“你认识刚才那个老女人?”
“对,我不仅认识那个老女人,我还认识她的老板。”
小姑娘半信半疑:“不可能。”
“你说巧不巧,你所谓的那个包yǎng你又让你怀孕堕胎的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刚好是我的表弟。”
说完这话,陆骁的视线飘向刚刚美景离开的地方,美景跟着护士从病房出来,他能看到的,正好是背影。
“你喜欢她。”
陆骁皱眉瞪她一眼:“余宝珠,你是我见过的最烦人的小孩儿,我上辈子肯定是出卖了国家,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熊孩子。”
余宝珠也翻了一记白眼,猛地一掀衣领,将半个白嫩丰满的xiōng部赤裸裸地展示在陆骁的面前:“你家熊孩子这么性感、这么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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