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璇就这么站在他公寓门口等了半个小时。

六点钟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周瑾宴的车。

周瑾宴刚转弯就看到了廖璇，她撑着伞站在雨幕中，形单影只。

周瑾宴就这么盯着她，一路将车开到了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廖璇看到周瑾宴的车之后，终于回过了神。

天还是有些冷，加上她感冒没好，这会儿鼻子已经不通了，呼吸也不太顺畅。

但是，廖璇并不介意这些。她抬头看向车门的方向。

很快，周瑾宴下车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西装。

下车后，有雨滴落在了他的头顶。

廖璇撑着伞站在距离他一米不到的地方，抬头看向了他。

她的镜片被雨水弄湿了，看起来像是眼泪。

廖璇看着面前下巴微扬、一脸严肃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开口：“周瑾宴，我们谈谈。”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很浓的鼻音，无精打采的，一听就是感冒了。

周瑾宴就这么盯着她。一直过了十几秒，他才开口：“谈什么？”

“照片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廖璇抿了抿嘴唇，声音无力，“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如果只是想膈应我的话，你已经做到了。收手吧，我求你。”

周瑾宴仍然不给她回复。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大概有三百十秒钟。

之后，周瑾宴转身，朝着家门的方向走去。

廖璇看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便出声喊他：“周瑾宴——”

“我不喜欢淋雨。”这一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廖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然后，她迈步，跟在周瑾宴的身后走进了他的公寓。

来到门口之后，廖璇收起了雨伞，将伞放到了门口。

进去客厅之后，廖璇习惯性地四处看了看。

这里和她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廖璇关上了门，站在了门口。

这时，周瑾宴已经换上了拖鞋。

他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进来？”

“我鞋子不干净，就站这里吧。”廖璇摇了摇头。

“我家地板挺干净的。”周瑾宴说，“把鞋脱了。”

廖璇“哦”了一声，心想着，自己还真是糊涂了。

确实，脱了鞋不就好了。

经周瑾宴这么一提醒，廖璇脱下了鞋子，走到了单人沙发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廖璇觉得腿上有些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

她挪了一下位置，然后发现自己腿下有一枚耳钉。

好巧不巧，这枚耳钉正好刮破了她腿上的丝袜。

廖璇不由得拧眉。她将耳钉放到茶几上，对周瑾宴说：“这个——”

“哦，我女朋友的。”周瑾宴淡淡地接过了她的话。

他说得如此轻巧，廖璇听完之后心头却跟着紧了紧。

他女朋友的——

看来他是真的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嗯，也是，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没有人不喜欢。

“周瑾宴，以后能不能别再给我寄那些照片了？”

这段插曲过后，廖璇回归了正题，“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知道我之前一些做法可能伤了你的自尊心，但我不是有意的，我希望你能把那些照片删除……”

“凡事讲究证据。”周瑾宴看向廖璇，微笑道：“廖医生，说话要讲证据的。”

廖璇：“……”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照片是我发的？”周瑾宴咄咄逼人地追问她。

廖璇被他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底的讽刺清晰可见，她知道，周瑾宴是在嘲讽她。

廖璇闭上了眼睛，十分无力。

“算我求你了，别这样了，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廖璇从来没有在周瑾宴面前这样低姿态过。

她是真的累，这段关系本身就见不得人，他又不断地用这种办法折磨着她。

她这段时间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累了。

“你爱他吗？”周瑾宴盯着廖璇，冷不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谁？”廖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瑾宴嘴唇掀动，说出了那个名字：“余振南。”

“不爱的话就不会跟他在一起。”廖璇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周瑾宴听完之后，呵呵一笑，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

他的眼底，似乎在酝酿着风暴。

廖璇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如今他佳人在侧，难道还需要对她意难平吗？

果然，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想到这里，廖璇轻叹了一口气。

“就算看在我陪了你那么多次的面子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拿那些照片寄给我了。你女朋友挺好的，就像你说的，年轻小姑娘，比我好得多。”

廖璇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她拎起了包，转身准备离开。

她一转身，周瑾宴就看到了她被耳钉勾破了的丝袜。

大腿后侧，很大的一道口子。

丝袜这种东西，一旦开了一个口子，就会慢慢地开得更大。

周瑾宴只看了一眼，火气马上就上来了。

在廖璇走路的时候，周瑾宴直接起身，迅速跟上去，抬起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脖颈，从身后用力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强迫她向后仰起了头。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碰上了她丝袜的口子，用力一扯——

“周瑾宴！”

廖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提高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嗯。”周瑾宴气定神闲地应着她。

他直接将她摁倒在地上，压在她的身上，撩开了她的头发，低头准备去吻她的脖子。

还没碰上去，他便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

看到那些痕迹之后，周瑾宴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抬起手指摁上了她脖子上的痕迹，指尖不断用力——

“谁留下的？”

问这个问题时，他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像是从地狱而来。

廖璇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她知道他在问什么。

昨天晚上她和余振南……差点儿就做了。

若不是她感冒，大概他们夫妻两个人真的会重新过上夫妻生活了。

“你觉得呢？”廖璇的声音很平静，“我有未婚夫，身体健康。”

周瑾宴一听，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廖璇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

周瑾宴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看着她淡然的表情，更是愤怒。

他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将她的线衫撩起来，看到了那些痕迹。

“挺激烈的。”他冷冷地给出四个字的评价。

廖璇知道，周瑾宴这是在羞辱她了。

激烈？呵，哪里有他和他的女朋友激烈。

昨天他们在车里，不也挺激烈吗？

当然，这种话，廖璇是不可能问出口的。

面对周瑾宴的评价，廖璇只给了一个字儿的回应：“嗯。”

这一声，彻底激怒了周瑾宴。

他松开了她，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廖璇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地上起来。

起身之后，她抬起手来整理着头发，目光看向了周瑾宴。

廖璇对周瑾宴说：“以后不要再寄照片过来了。”

“你女朋友挺好的，祝你们幸福。”

临走前，廖璇忍着不适和周瑾宴说出了这句话。

面对她的“祝福”，周瑾宴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

从周瑾宴的公寓里出来之后，廖璇撑起了伞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走路的时候，她的步子还是虚浮的。

她对周瑾宴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刚刚他明明那么暴力，而她竟然也有感觉。

实在是不可思议。

廖璇扶了一下眼镜，继续往前走。

**

廖璇走后，周瑾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目光阴鸷。

想着廖璇躺在余振南身下的场景，他捏紧了拳头。

她就那么爱那个老男人。

周瑾宴没想到，自己二十六年里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认真，就落了个这样的结果。

周瑾宴正思考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调整呼吸，拿起手机。

是家里的电话。

周家是做酒店生意的，周瑾宴是家里的独子，当初他选择当律师的时候，父母都不是很支持。

不过，他从小就有自己的思想，决定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回头。

所以，父母并没有拦住他。

周瑾宴最近忙，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

周瑾宴摁下接听键，接起了电话。

“妈。”

“你声音怎么不太对？”卢珊听到儿子这个声音，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

“可能是。”周瑾宴说，“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还忙吗？”卢珊有些抱怨似的说，“你算算你都多久没回来看我和你爸了……”

周瑾宴算了算，确实很久没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廖璇的身上。

经卢珊这么一提醒，周瑾宴笑了笑，“妈，我这周六就回去。”

“对了，你乔叔家的女儿正好也回来，到时候你们一起吃个饭……”卢珊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不要总是忙着工作。”

“妈，我有女朋友。”周瑾宴很直接地拒绝了卢珊的要求，“还有，我才二十六，没有结婚的打算。”

“二十六不小了！”卢珊说，“这样吧，你先跟乔北见一面，那孩子刚放假回来，也没毕业呢！要是你对她有感觉，过两三年等她毕业了你们再结婚也不迟。先见一见，不见面怎么知道有没有感觉呢？”

“妈。”周瑾宴叫了卢珊一遍，然后对她说：“以后不要随便给我安排这种会面了，我不喜欢。”

“那你把你女朋友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瞧瞧吧。”卢珊说，“要是她符合我们的要求，我和你爸也不干涉你们。”

“只是谈女朋友而已，我没想过和他结婚。”周瑾宴这话说得很直接，“恋爱的结果是分手，不是结婚。”

“你这是什么谬论，真是拿你没办法。”卢珊的语气有些无奈。

“好了，妈，先这样，我今天早点儿休息，我们周六见。”

周瑾宴一次性说完了这些话，然后挂了电话。

………

周瑾宴刚挂上电话没多久，正准备起身上楼去洗澡的时候，外面的门铃突然响了。

周瑾宴略微蹙眉，走上前打开了门儿。

站在门口的人是程颐。

周瑾宴替他让了一条路出来，“怎么这么突然？”

“想你了呗。”程颐踏进去，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然后四处看了看，“你小女朋友没跟着你回来？”

“没，她学校有事儿。”周瑾宴随口回了一句。

“哎呦，我本来还想跟她聊聊呢。”程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周瑾宴：“你跟她有什么可聊的？”

程颐：“让她给我介绍几个妹子呗，最近我也有点儿想跟年轻妹子谈恋爱了……刚成年的那种最好。”

周瑾宴瞥了他一眼：“口味真重。”

“你还好意思说我口味重？”程颐啧了一声。

程颐口中的意思，指的自然是廖璇。

周瑾宴本身就在因为廖璇的事儿烦心，再听到程颐这么说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程颐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周瑾宴脸色的变化。

瞧见周瑾宴这样子，程颐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凑上去观察他的表情：“我靠，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她呢。”

“凑这么近，你是想让我惦记你？”周瑾宴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程颐。

程颐听到周瑾宴这么问，嗖地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我靠，你不是吧？难道你一直想跟我搞基？周瑾宴我告诉你，老子是直的！”

周瑾宴扫了一眼程颐，没接话。

不过，他的眼神已经表达了态度。

过了一会儿，程颐走到周瑾宴身边坐了下来。

“麻蛋，最近好寂寞。”程颐长吁了一口气。

周瑾宴侧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你不是前几天刚谈了一个？”

“分了。”提起来这个事儿，程颐一脸的嫌弃，“补了一层膜跟我装清纯，把我恶心了个够呛。”

“你要求还挺高的。”周瑾宴不咸不淡地评价。

程颐：“废话，我就喜欢温柔体贴又纯洁的妹子。”

周瑾宴：“……”

**

廖璇回到家里之后，竟然发烧了。

她其实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大概有四年的时间没这么严重地生病过了。

吃过退烧药之后，廖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原本打算第二天去上班的，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去得了？

………

廖璇这一病就是四天的时间，正好赶上了周末。

莫笑蓓听说她发烧了，周末一早就来看她了。

莫笑蓓过来的时候，余振南正好要出门儿。

碰上之后，莫笑蓓和他打了个招呼：“老师。”

“你来得正好，今天我有事儿出去，你和璇璇呆着吧，她还没完全退烧，可能需要你照顾一下。”余振南嘱咐莫笑蓓。

莫笑蓓点点头，对他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就好，我先走——”

“老师。”余振南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笑蓓叫住了。

她的表情很严肃，余振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他问莫笑蓓：“怎么了？”

莫笑蓓动了动嘴唇，“你喜欢璇璇吗？”

“当然。”余振南点点头，“璇璇对我来说始终是最特别的存在。”

最特别的存在？

莫笑蓓听了余振南的话之后只觉得挺可笑的。

廖璇是最特别的存在，那他有多少不特别的存在呢？

莫笑蓓知道廖璇这两年多一直都没拆穿余振南的事儿，她真的佩服廖璇的忍耐力。

这种事儿，她能忍着，她这个当朋友的都忍不下去了。

莫笑蓓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对余振南说：“老师，如果你真的喜欢廖璇，就别在外面乱来了，其实这些事情她都知道，只是没有提起。外面的风言风语，她都听过。”

听到莫笑蓓这么说，余振南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好，我明白了。”余振南并没有反驳莫笑蓓的话。

莫笑蓓是余振南的学生，再过分的话也没办法说了。

何况余振南的态度这么好，她也不好再说这种类似于警告的话了。

和余振南告别之后，莫笑蓓走进了客厅。

换好鞋之后，她来到了廖璇的房间。

………

莫笑蓓进来的时候，廖璇正在看书。

听到动静之后，廖璇下意识地以为是余振南。

回头看到莫笑蓓之后，她略微惊讶了一下。

“蓓蓓？”

“发烧了还看书啊。”莫笑蓓对廖璇都无奈了，“你说说你，能不能好好休息几天。”

廖璇将书放下，微笑了一下，“在家没什么事儿干，只能看书了。”

莫笑蓓在廖璇旁边儿坐下来，问她：“照片的事儿你解决了没？”

莫笑蓓提起来这个事儿，廖璇的脸色略微变化了一下。

她垂眸看了一眼地板，说：“应该解决了吧，前几天我去找过他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莫笑蓓有些担心。

“没怎么。”廖璇摇了摇头，“可能就是因为我伤到了他的自尊吧。”

“小屁孩儿。”莫笑蓓嗤笑了一声，“算了，划清界限就好了。”

廖璇“嗯”了一声。

“以后你也别总是热心肠地帮别人，谁知道摊上的个什么东西呢。”莫笑蓓嘱咐廖璇，“别太善良，听见了没？”

廖璇：“嗯，你说得对。”

如果她当初没管徐虹那个事儿，也就不会认识周瑾宴，后面这些事儿也就不会再发生了……

**

周六下午，周瑾宴开车回到了家里。

他父母住在城西，开车过去有些远。

周瑾宴到家之后，家里的阿姨马上给他开了门儿。

“瑾宴回来了啊。”周瑾宴朝着阿姨微笑了一下，然后踏进了客厅。

进来之后，周瑾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乔北。

他淡淡地扫了乔北一眼，并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瑾宴，这是北北，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卢珊热情地做着介绍，“快跟北北打个招呼呀！”

“我先去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说到这里，周瑾宴掏出了手机，转身走向了阳台。

周瑾宴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一这么说，等于是提醒了乔北他有女朋友。

正常的人在听到这种话之后，肯定是知难而退了。

周瑾宴这么一说，卢珊都被弄得有些尴尬了。

但是，她又拿周瑾宴没办法。

于是，卢珊只能和乔北解释：“北北啊，瑾宴他——”

“没关系的，阿姨。”乔北笑着说，“既然他有女朋友，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好了，瑾宴哥找女朋友的眼光肯定很好，一定讨你们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