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不要再说了。”李云勇打断了戴笠的话，冷冷地回应道，“白日做梦！”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李队长可以不打这一枪，我也不勉强你。”戴笠阴森森地一笑，回头看了张玉萍一眼，带着几分怜惜的口气说道，“只是她，会更加痛苦，生不如死啊！”

李云勇顿时心里一激灵。他清楚，三年南方游击战期间，“复兴社”和“还乡团”是怎样对待红军女干部甚至红军家属的，那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行，和鬼子摧残女性的手段，完全同出一辙。

“死在你枪下，也许，是她的期望，是一种解脱！”戴笠意味深长地说道。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我不勉强你，李队长。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我将她带回去，交给执法处……“

李云勇突然心中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自己枪膛里也是一发空包弹？这是否是特务在试探自己和“玉兰”？“玉兰”既然能潜伏在“军统”要害部门，怎么可能轻易暴露？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枪，通过瞄准镜，注视着探照灯下被绑在刑架上的“玉兰”，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一些端倪。果然，他发现了“玉兰”的有一个异常举动，那就是她的双眼在不停地在眨动，从远处看，“玉兰”只是被强光照射下眼睛的应激反应，但李云勇通过瞄准镜可以清楚看到，那有节奏的眨眼，正是一串串摩斯密码，在一串串密码，在李云勇脑海中迅速转变成一个个文字：

“飞－虎－我－亲－爱－的－战－友－我－不－能－听－到－你－们－胜－利－的－消－息－但－我－不－遗－憾－我－成－功－传－达－了－党－的－指－示－让－战－友－们－参－与－了－这－场－决－定－中－华－民－族－命－运－的－战－斗－战友－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自－由－向－我－开－枪－”

读出这些信息，李云勇的眼睛顿时朦胧了。

“还剩下1分钟……三十秒……十秒……九、八、七、六……”戴笠在一旁冷酷地倒数。

“砰！”李云勇扣动了枪机。

就在M1半自动步枪枪托撞肩的一刹那，李云勇感觉出了是一颗实弹出膛！

通过瞄准镜李云勇看得清楚：张玉萍左胸爆出了一朵血花，子弹准确的击中了心脏的主动脉。

张玉萍瞬间就不动了。脸依然仰起着，竟然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戴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可琢磨的诡异笑容。

李云勇放下枪，双腿和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地向警戒线挪去。

“全体都有，目标，广阳坝码头。”“飞刀华”喊叫着。

此时的广阳坝码头，停泊着七八条乌篷船，借着探照灯光可以看得清楚，码头一旁乱七八糟欧弟堆放着脚镣绳索。那些死囚，就是由这些船押运上岛的。

码头旁，一致排开了两排木桌，东面的桌子上，堆满了弹药，西面的桌子上，则放满了罐头和干粮。

四周，两挺民廿四重机枪，正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在这里，机枪手就放在扳机上，弹药手在一旁托着沉甸甸的弹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新四军教导队队员的一举一动。

这是为出征的先遣队补充弹药物资。按照标准，每个“中正”式步枪手配发150发子弹，5颗美制高爆手雷，一柄刺刀；李云勇等二十名配备M1半自动步枪的特等射手，则是160发美制子弹，2颗手雷，外加一支二十响驳壳枪，60发子弹；每个班配备一挺轻机枪，一具掷弹筒，并有充足的弹药，作为火力支援。“飞刀华”带领的军统特工，每个人则是满满的十个冲锋枪弹匣。除此以外，每个队员还携带5公斤梯恩梯烈性炸药，5公斤口粮，加上被褥行装，负重高达50多斤。

这是整个抗战史上，中国军队装备最为先进，弹药最为充足、人员最为精干的部队之一。而且，为了携带更多的弹药，教导队的炊事班除了携带自卫武器外，还携带了大量的备用弹药——主要是M1半自动步枪使用的穿甲燃烧弹，这种枪弹，在李云勇击毁敌机时，发挥了关键作用。给王树明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将所有的穿甲燃烧弹都交给了李云勇。

整个特遣队都是全副武装，只有两个人除外：一个就是林参谋：他身上只有一支“中正”步枪、还有30发子弹作为自卫武器，背包里，则是一个遥控起爆器和几十只电子雷管。另一个就是梦婕，她已经重新换上了军装，一台硕大的通话报务两用机用背带牢牢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她没有配备枪支，只有两颗手雷：一颗挂在胸前，一颗就挂在报话机上。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是，“老饭头”还背上了行军锅，那是“伙头王”执意要带的，为的是在路上能为同志们烧些开水，保证身体健康。

等队员们领好弹药给养，按照分组，有秩序的登船，每条船上，都有两、三名手持冲锋枪的军统特工站在船头船尾，美其名曰警戒船只安全，但实际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云勇和张五娃、陈贵水和“伙头王”，以及林参谋，梦婕，还有“飞刀华”，单独在一艘船上，位于船队中间，指挥调度整个船队。

没有庄严地送别仪式，小船就在煞白的探照灯光和黑洞洞的机枪枪口双重护送下，缓缓离开了这个留下先遣队员无数汗水的孤岛，顺流而下，奔赴更为险恶的敌后战场。

晨光熹微。王树明目送着船队的帆影渐渐消失的江尽头，才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把他们送走了！戴老板，那些犯人的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

“学长放心，我会妥善安葬好这些殉法烈士*的，”戴笠拍了拍手中厚厚的卷宗，加重语气说道，“我已经对每位烈士取证拍照，同时将行刑人员登记在档，一同存放进‘军统’秘密档案。”

“这样一来，李云勇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王树明回头看了戴笠一眼，眼神极为复杂，“今天，这支特遣队的血性和兽xìng全都激发出来了，他们已经是一群死士了！如果他们知道真实情况，从敌后返回来，戴老板就不怕他们找你来索命报仇？”

“学长，你认为，他们还能回来吗？”戴笠长叹一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啊！”

“戴老板就别发感慨了！在这个孤岛呆了这么久，我受够了，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回去。”王树明显得急不可耐。

“正好，我也要想委座汇报，启动死士行动最后环节。”戴笠说道。

正在码头准备转身离去，忽然看到江中有一条小船，正向码头急速划来。

船头上有一个人，手上正拿着一个东西，正向他们招手，等船靠近一点，戴笠认出了船头之人－－正是原“军统”綦江站站长，新提拔的“军统”副局长毛仁峰！

看到副局长亲自前来，戴笠心中一惊，知道必然出了大事！

船刚刚靠上码头，毛仁峰赶紧跑过来，不顾礼节，一手抓住戴笠，一手抓住王树明，不由分说，就往小船上拖拽。

一上船，毛仁峰就急切地喊道：“快！离开这里，靠上南山码头。”

小船掉头，拼命地向南岸划去。

毛仁峰用手擦了擦满脸的汗珠，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一份电文，双手递给戴笠：“局座，这是刚收到的绝密情报。”

戴笠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日军将对广阳坝实施毁灭性打击！”

此时天空中，已经传来隐约的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

凄厉的防空警报也撕破黎明的安宁。

一辆苏式敞篷汽车就在南岸渡口等着。小船刚一靠岸，三人赶紧跳上车，风驰电掣般向南岸防空洞驶去。

当三个人在防空洞口跳下车，只见十一架日本双引擎轰炸机，如同巨大的黑色幽灵，向广阳坝笼罩而来。

此时，防空洞口沉重的防爆门已经打开，王树明刚准备进门，突然，身后一道明亮的白光将整个防空洞口照亮，紧接着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王树明回身一看，江中的广阳坝，如同火山爆发，喷吐出朵朵红色岩浆，阵阵烟柱随之腾腾而起。

岩浆面积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广阳坝成为一座燃烧着的熔炉。就连江南岸的王树明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热，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焦臭。

岛上没能撤出的宪兵、工兵，还有那些遗体，都被这高温烈焰化成灰烬，并被翻卷的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