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座，剩下的这些钱怎么办？”海涛看着眼前还有厚厚几叠未发出的军饷，问封教官。

“就作为突击队的伙食费吧。让他们吃得好些，安心上路。”封教官叹了口气，说道。

队员们在跑道上跑了两个来回，足足八公里！当跑完操的队员大汗淋淋地回到原点，“伙头王”带着炊事班，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中餐，正等着他们。

“‘伙头王’，中饭吃什么？到现在还没吃早饭，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闻着诱人的饭菜香味，队员们纷纷围过来问道。

“红烧豆腐，鸡蛋番茄汤。馒头管够！”“伙头王”笑眯眯说道。

教导队每到一个新地方，炊事班都是最忙碌的。虽然他们没有跑操，但他们一早一下都没停歇：首先要沏灶烧大锅，那是“伙天王”在三年南方游击战中练出来的拿手绝活－－省柴、火旺、烟少。

然后是洗菜、切菜，合面，蒸馒头。好在仓库里都准备了足够的米面油盐，还有新鲜的蔬菜。最关键的是，封教官叮嘱，集训期间饭菜不限量供应，“伙头王”第一次有了财主当家的感觉。

尽管这是一份非常简朴的中餐，但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队员来说，确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每个人都敞开肚皮，尽情犒劳长期吃糠咽野菜早就没有半点油水的“五脏庙”，以至于“伙头王”不停地劝说：“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封教官说了，每天伙食都保证有豆腐和新鲜蔬菜，每个周末还能吃上肉，米饭馒头管够！我们再也不用喝红薯玉米汤了。”

下午，就是正规集训的第一课－－战场模拟训练。

训练场地就在机场跑道尽头，一处新生的竹林里深处。

竹林尽管不少竹子被齐刷刷的拦腰斩断，但更多的新竹又冒了出来，曾经凋零的竹林，经过春天的滋养，又恢复生机。

一条新建四百米的环形训练跑道上，布置着铁丝网、积水坑、独木桥、轮胎圈、弹坑、高墙和钩梯等训练器材。为了保密，所有设备都涂刷了绿色油漆，和周围竹林环境浑然一体，从空中很难发现。

封教官换了一套布料作战服，穿着一双草鞋，没有佩戴肩章军衔，立在队伍前面：“弟兄们！今天起，我们按照法国特种兵训练标准，对大家进行战场模拟训练。这条环形跑道，模拟铁丝网、炸弹坑、堑壕、高墙、豁口和独木桥等通行障碍物，要求大家分别以低姿匍匐、高姿匍匐、跑动、跳跃和单手攀登等战术动作，在五分钟内全部通过。现在，请看我示范。”

尽管年近四十，但封教官身材异常矫健：一会儿像蛇一般在铁丝网下匍匐，一会儿像豹一样快速跃起，一会儿又像猴一样在勾梯和直高墙上攀援……战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李云勇用行家眼光评判，绝对一流水准。

“4分41秒！”海涛掐着秒表，对封教官说道。

“老了，不比当年了！”封教官喘着粗气，边用梦婕递过来的毛巾边擦汗边说，“李队长，让弟兄们开始训练吧。”

尽管新四军教导队是新四军战力最强悍的一支队伍，但李云勇也只是进行越野、匍匐、跑动和攀登等基础体能训练，面对如此全面、正规的战场模拟训练，李云勇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张五娃，”李云勇命令，“你第一个通过！”

“是！”张五娃答应了一声，站到了起跑线上。

“开始！”封教官发令。海涛摁下了秒表。

张五娃瘦小精干，开始匍匐过铁丝网、跳跃深坑时速度很快，但在单手勾梯、高墙攀援时，体力明显不支，速度越来越慢……

“7分38秒。”海涛看着手中的秒表说道。

第一个就不及格！李云勇觉得教导队颜面尽失，“陈贵水，上！”

十分零5秒！

身材魁梧的陈贵水，在匍匐过铁丝网的时候，就举步维艰，衣服不思被铁丝锐口挂住，耽误了不少时间。

包括炊事班在内的七十二名队员第一轮训练测试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通过测试！成绩最好的是张五娃，就连李云勇本人，也只有八分钟，尽管他在每一个单项都完成的很出色，但在不同科目衔接过程却显得异常笨拙，而这，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生死攸关的大忌。

最让李云勇觉得丢脸的，是还有十几个队员根本无法通过测试，有的翻不过直墙，有的掉进了深沟，崴了脚踝、拧了手腕的大有人在，至于被铁丝刮破、擦伤、碰伤的，更是人人挂彩。

看着封教官递过来的训练成绩表，李云勇脸色非常难看。教导队从来没把国民党军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不过是一帮战斗力低下的豆腐军，但今天，封教官却用实际行动，给他们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课。

此时，天色已晚，斜阳照在每个教导队员的脸上，都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发热，还是害臊。

晚饭依旧丰盛，除了新鲜蔬菜，“伙头王”还额外每个人加了一个水煮蛋。但队员们都没有胃口，不知是中午吃得过饱，还是下午训练成绩实在太差，队员们都没胃口，“伙头王”惊异发现，第一次他在饭桶里发现有大量剩饭，菜桶里有剩菜现象，“伙头王”竟然不知所措起来。

不浪费每一粒粮食，是人民子弟兵的光荣传统，每次都是炊事班最后，收拾其他队员吃剩的残羹冷炙。但这次实在太多，炊事班胃口再大，也消化不了这么多饭菜。4月底的重庆，已经气温，饭菜也根本无法保存，在此情况下，“伙头王”无奈找到李云勇。

李云勇也是第一回被人弄得灰头土脸，正怏怏不快地坐在地下室门口，拿着一个叶片在口中咀嚼。听完“伙头王”的汇报，顿时火冒三丈，一声高喊：“紧急集合！”

声音如此之大，甚至惊动了周边警戒的宪兵，四周顿时聚焦过来一片警惕的目光。

虽然崔天带着武装特务返回了息烽，但封教官在广阳坝基地还是部署了一个加强排的宪兵，美其名曰是保卫集训基地，但真实目的李云勇和教导队队员们都心知肚明。只是封教官处事要温和的多，教导队训练时，让警戒宪兵离得远远的，不给教导队造成太大压力。

李云勇冲着站在面前的教导队大吼：“干什么？要绝食呀？自己没本事，还闹什么情绪？

队员们从来没看到队长发这么大火，个个不敢吭声。

没有成绩的，从队列里滚出来。”十二、三个队员，慢吞吞从对队列里走出来，有的一瘸一拐，有的耷拉着脑袋，为首的，正是张二狗。

“一群饭桶，将这些剩饭菜全吃了！”李云勇骂道。

张二狗等人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蹲在饭桶菜桶前，艰难地往口中塞着饭菜。

“伙头王，你去烧点热水，弟兄们辛苦了一天，让他们好好洗洗，早点休息，”是封教官的声音。

正坐在一旁生闷气的李云勇，见到封教官站在身后，连忙起身，扔掉口中咀嚼的叶子，准备敬礼。

“不是正规场合，就不要客套，你我二人，能在这孤岛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封教官拉着李云勇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给！”

李云勇眼前出现了一支香烟。李云勇连忙接过来，贪婪地放在鼻子下面嗅着。

“犯烟瘾了？”封教官划着一根火柴，为李云勇点燃卷烟。

李云勇贪婪地吸着，似乎要将所有的烟雾都吸到肺里。

封教官见状，默默地将烟盒中剩下的半盒香烟，全部交在李云勇手中。

“封教官，这里那里搞得到烟叶和白纸？”李云勇惬意地长长喷出两行烟柱。

“要这些做什么？”封教官奇怪地问。

“自己卷烟。我们当年都这么做。”

“李队长，”封教官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李云勇好半天，“你们军饷干什么用？这里是陪都，是重庆！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卷烟买不到？”

封教官的一下就点醒了李云勇：对呀！既然到了陪都，自己又有钞票，为何不买一只新口琴呢？

“但按照规定，集训期间，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座孤岛。”封教官继续说道，“你们还有不少饷钱结余，我向上峰请示一下，每周一、四，让你们的司务长到对岸去采购一些肉菜等副食品，也让他给你们带些烟卷、点心和百货杂物过来。忠告一句，饷钱到手就要尽管花掉，法币贬值得非常厉害。前年一百元还能买两头牛，去年能买一头猪，今年，就只够买一只猪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