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盛世灯会荣繁，另一边，却是火魔浩劫，毁天灭地，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黑与白之间，兀自清冷。

朱白飘繁，她一个折转，仿佛是满树的桐花盛开，向着天幕盛放，一点点儿，只看到那墙上的影子瞬间扭曲破碎，而后，匆匆逃离。

她并没有追上去，她定定的站在那株桐树之下，遥遥看着远处扑过来的风和火，像是贪得无厌的魔鬼，张着大口，将那些楼宇生生吞入腹中。

她嘴角弯折了嘲讽，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幻境，可是落在掌心的那一片火星，却狠狠的嵌进了她的掌心，嵌成了一个“卍”字。

她屏息静气，不动，静静的等着，等着这夜，沉入更深的浓墨。

而夜，终于安静，那灿烂盛开的烟火，已成为无法破解的隐秘，挟着悲悯的咒语，嵌入人们的梦境里去了！

只有她还骄傲的清醒着。

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咸湿的声音，像是拖曳着沉重的砂石，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缓慢的游行。

寂寂回响，却在她的耳边，如同闷雷炸开。

她的嘴角溢出腥甜，这具身体还是太单薄孱弱了些。

“没想到，这样的月夜，你竟然会没事，看来幽魂咒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可怕！”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朗然清越，明明是染了岁月的苍老之声，那人，却是一个很俊朗年轻的少年。

“足够了！”小牧的声音带着一种幽幽的卑微，这具身体原本就只是普通一个丫环，平凡的面容，恭敬卑微的姿态，声音带着颤抖的柔和，甚至就连眼神，也是平和无害的，撑不起半丝凌厉。

“恩？”那少年愣了一下，跟不上她突然跳跃的思维。

小牧嘴角弯折，浅淡的轻蔑，“是不可怕，但，杀你，足够了！”

就在这刹那，她突然一扬手，朱白的花瓣娇嫩清香，还带着晨露，铺天盖地罩着那少年而去。

那少年微微一笑，瞬间，身影散去，不辨踪迹，转瞬，却又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的桐树之上。

似乎，毫发无伤，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凉薄的嘲讽。

看到他嘴角轻嘲的笑意，小牧也笑了，不是愉悦，不是轻蔑，而是，冰冷。

那笑容实在诡异，她的嘴角，仿佛是凝冻了万仞雪山之上的冰雕，冷，而刻骨。

那少年这才惊觉不对，一脉朱白沁入他的眼神，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左手腕上，骇然，不知何时，竟然蛰伏了一只朱白的蝶，像是桐花，如果不细看，会真的以为，那蝶，是花。

这下，那少年再也笑不出来了。

小牧轻叹一声，说：“千万别运功动气，不然，你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不用费心来找我，那具躯体，我会完整无缺的给他带回去的。”

那少年不动，仿佛正在思量着什么，良久，才对小牧说道：“现在整个梵音界都是因为你在受苦，你若是对梵音界徒众有半分愧疚，就应该跟我回去的。”他抬首，视线落处，遥遥宫阁，仿佛触手可及，他说：“你知道的，赶走了我，也是没用的，这宫城里，有多少梵音徒众，你不会不清楚，带不回你，我们回去，也只有一个下场。”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若是要回去，只能是我自己回去。”小牧的声音依旧平和，但却带着一种空寂的坚定。

“当年宫主任你为梵音界主，所想，一定不是毁灭。因你一己之私，整个梵音界都在逃亡，你可知，这四年，我们受了多少磨难，已失去多少徒众？”那少年身上的杀气已敛，平静无害，像是儒雅学子。

小牧不答。

夜风沉默。

“我已无处可逃，你也一样，雪魂不会放过任何梵音徒众的。”那少年的嘴角弯折起一抹骄傲，“他们已经来了，你一定已经感觉到了，在刚才的人潮中，隐伏着多少雪魂界的咒魅。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你的。界主，若是不能回去服罪，那么，就回去，替整个梵音界，报仇吧！”那少年说到这里，突然运气，阴风一起，那只蛰伏在他手腕上朱白的蝶已经融进了他的血液。

阴风已过。

那少年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随着那风，散去。

小牧没动。

身后的桐树也没动。

他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