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是在皇后娘娘跟前听差的。”元公公将腰弯得更低了，这马车里的人，连皇后娘娘的账都有些不大买，那么他心里对这马车里所坐之人的身份，大概有数了。

“前面马车坐的是何人？”那道声音又响起了。

“是新近入宫的季府二小姐。”元公公不敢有所欺瞒。

“季悯秋，季采女。怎么，我的马车夫让你们让路，你们不想让？”马车里的声音依旧娇声软语，但是语气却有着几分不耐烦了。

“不敢，不敢。”元公公哪里敢接这个话题，谁不知道，这马车中的女子是有着太后娘娘做凭仗的。说着，他头上的冷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季悯秋透过马车后面的镂空花纹看到元公公偷偷抬起袖子抹汗的动作，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只怕不是她能轻易惹得起的人物，当下，也不等元公公归来，便指使着马车夫：“看来元公公是遇到麻烦了，咱们不必等他，赶紧将这马车移走，让他们先过吧。”

“二小姐，何必惧他们。”跟随在季悯秋身边的一个婢女道。

季悯秋看她一眼，这个婢女如此胸大无脑，幸亏当时自己力争没有接下她，结果，又被范氏派来护送她，说是顺便去趟长宁宫，替她这个作母亲的探望一下被禁足的女儿。

话说到那个份，季悯秋自然不好找其他的借口拒绝，便由着她来了。

徐嬷嬷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其实她早已经看到那马车与她们所乘坐的马车类似，想着，也定是与二小姐同一批的秀女，便开口道：“以季丞相的身份地位，二小姐倒也真的不必畏惧何人。

“嬷嬷的眼光，我是信得过的，只是嬷嬷怕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表面上看着马车都是一般的，但是那上面所坐之人只怕完全不一样。”季悯秋看出徐嬷嬷心中的想法，当下也不避讳她，直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解释清楚。

徐嬷嬷是个明白人，浸淫后宫数十年，岂是白呆的，只听季悯秋这么一点，便瞬间明白了，的确是她与那婢女拿大了，只想着二小姐是皇帝陛下钦点的秀女，虽说不曾承宠，说到底也是有着几分体面的。

马车夫听得马车内统一了口径，便连忙挥起马鞭，得得的将马车挪了个地儿。

元公公的腰身依旧弯着，见得那边的动静，一眼看过去，心下一松，朝着马车里回了一声。

只听得马车里的女子轻“嗤”一声，声音里略微带着几分不屑：“这季二小姐倒不似她姐姐那般，要识相得多。”

“可不是吗，她一个庶女，哪里能跟太后娘娘跟前的您相提并论。”

马车扬鞭起程，在经过季悯秋的马车前，也不知道是这辆马车里的人故意大声说话，还是季悯秋的耳朵根子灵敏，清楚的听得一句：

“这庶女终究是庶女，再怎么抬举也终是上不了台面的。”

“二小姐……”心若就是再迟钝也听懂了这一句话，生怕自家小姐生气，想要拉着她。

却见季悯秋像是一个没事人似的，笑容清浅而温暖，仿佛那人说的根本就不是她。

心若眼睛瞪得老大，二小姐怎么就没反应了，自己这个伺候她的婢女听了都有些生气。

徐嬷嬷心思深沉，打眼瞧着季悯秋，心里暗暗赞道，宫中女人人多，是非自然少不了，最需要的就是一招忍字诀，这二小姐这般能忍，日后只怕真的要前途无量。

季悯秋将马车中两人的面容变化皆看在眼里，当下将唇角勾起，扬起的笑脸更显得灿烂了几分。

“势弱自然该低头，不该抬头的时候抬了头，只怕一不小心就要被砸得鼻泡脸肿。所以，有时候适当的低头，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让自己受到最小的伤害。”

如此，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怕没柴烧。

一时间，马车之内，狭小的空间之中，四个女人，年龄层次不一，心中的想法更是各个不同。

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季悯秋这个主子都将事情看开了，抛在了一边不去理会了，这马车上的人连着那个唤作碧莲的婢女一起就都识趣的不再提起了。

马车依旧开得平稳，缓缓驰入了宫城之中，一道一道城门在开关之间，声若洪钟，引得季悯秋几次三番无视丞相夫人范氏派来的那个丫环碧莲的告诫，一而再再而三的掀起车帘往外看去。

这样宫城边缘的景象，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进了那最里层的宫门，她将要面对的要不就是努力的往上爬，要不就是失利身死得一草席裹身罢了，日后这样的景象只怕再无缘得见。

想到这里，季悯秋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有着深深的担忧。

马车外的风顺着长长的巷子，一阵一阵吹起，夏风吹拂，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