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暂且确定死亡时间。”秦怜看着尸体打包装箱，扯下了手套，踏入了走廊，颜樰妄跟着物证科经手大大小小的死者随身物品，她抬头看了一眼秦怜，秦怜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

“？”

“初步推测的话，死亡时间在七到八小时之前，也就是……凌晨两点到三点，”秦怜裹好手套，十分有公德心的想找个垃圾桶，半天，无果：“伤口大致十三个，都是水果刀造成的贯穿伤，死亡原因初步断定，是刺伤肺部和心室导致的缺血死亡。”

“他杀？”

秦怜垂下了手：“……自杀。”

颜樰妄呼吸清浅，她看了一眼秦怜，一言不发的下了楼。

“知道了。”

#女神似乎有点生气#

#女神就算生气了也是这么好看#

颜樰妄当然不会怀疑秦怜，天塌了她信，秦怜错了……见鬼去吧，某医学院法医系毕业，X明内传弟子，如果不是颜樰妄父母强买强卖，估计这妞儿已经走进了中级法院做起了一把手，业内零错误率，虽然看起来虚的腿软，但是意外的靠谱的不行。

颜樰妄回到一楼的大厅，前台的木藤小几上摆了八九个杯，孟泊正坐在前台，一笔一划的勾画着，朱砂艳红，墨水莹蓝，孟泊手中的本子看上去颇为古朴，绳结封边，他似乎是感到了人的目光，迎着颜樰妄的目光顿住了笔，那只白玉雕成的手同深紫的狼毫相得益彰，眉心一点朱砂煞气古奥：“颜警官。”

“报案人？”

“是。”

“为什么报案时陈述，描述的尸体是自杀？”

“猜测。”

“身中数刀，血流成河，可以猜测成自杀。”

“时过惊惶，没有仔细分辨尸体。”

“语气里没有看出来一点惊惶的样子。”

“在下向来如此，引例如，某不能吃辣，可是吃了辣，也未必会有人看的出，”孟泊轻轻将笔落在笔架上，说出的话来却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惊惶之感，亦是如此。”

颜樰妄低下头，那几页泛黄的纸张明明白白的写着字，黑色的字体是正楷，粗略的看过去是一个人的名字：郑涛，后是朱红色的批注，蝇头小楷，但是笔画间力透纸背，即使是规矩的小楷，也透了几分方圆内的张狂“亡。”

那是繁体的“亡”字，再小些的莹蓝色批注就看的不大清楚，孟泊反手合上了纸页，封皮是三个再醒目不过的字。

生死簿。

生死簿？？？

“店主是要练字么？居然磨墨。”秦怜跟在颜樰妄身后，伸出了头看着那本在颜樰妄眼里泛黄的本子，干干净净的书封：“练字本？和小学生一样诶。”

颜樰妄回头，递给秦怜一个‘疑惑’的神情，只见秦怜毫不在意的翻了翻那本放在柜台上的本子，密密麻麻的批注和小字让颜樰妄花了眼睛：“空白的，看来店主也不怎么练字啊。”

“荒废了。”孟泊抽手拿回那个本子，含笑附和。

“等等，这个上面写的，难道不是生死簿么？”颜樰妄适时的截回了孟泊的手，秦怜今天第二次瞪大眼睛：“生死簿？？？”

孟泊清澈的瞳仁凝成了一条线，他撇开颜樰妄的手：“警官真会说笑，生死簿是什么？”

颜樰妄再次看向那个古旧的本子，一切又忽然变化了，孟泊手里的的确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练字本，画上去的书封，看上去真的是小学校门口的书报老板的手笔，朴素又简陋。

“樰妄姐信佛么？生死轮回！想一想就很刺激！”秦怜凑过去巴巴的看着孟泊，孟泊安置好自己的破练字本，从后台的茶水间里取出两个瓷杯，倒水。

“最近夜班太多啊樰妄姐，加班是女人的敌人，夜班是摧残女人的刀子！”秦怜絮絮叨叨的坐了下来，司机兼任秘书员兼任联络员小张同志抱着对讲机电话和厚重的老式笔记本走了进来。

“物证科的同志们发来了资料了，基本上可以敲定，钱包里没有身份证件，似乎是故意销毁的，厨房垃圾桶里黑色燃烧物可以分析出塑料的成分，应该的身份证，钱包里只剩下三千多一些的现金和一张照片——这个。”

小张拿过物证袋，一张还算色彩鲜艳的照片已经被打包放进了透明的保护袋里，拍的是一张全家福，男人中年发福，女人和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笑的很灿烂。

“从最近倒闭或者外债亏损过多的公司入手，很快就找到了对应人，死者名叫郑涛……”

郑涛！生死簿！亡！！

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颜樰妄没有动，条件证据不充分，生死簿在那个瞬间也是自己‘看花了眼’，她从前台拿过一杯刚刚满上的茶水，递给了小张。

小张：“……谢谢樰妄姐。”

“……综上所述，郑涛是有充足的理由自杀的，不排除听说了‘死亡旅馆’而后慕名而来的可能性，如果再进行法医鉴定后没有错误的话，就作为自杀结案。”

“我一定会证明，你就是凶手。”

颜樰妄又侧过身，拿起了第二杯茶。她近乎失礼的前倾，嘴唇抵到了孟泊的耳畔，好似为了未来长久“合作”免费赠送的一个拥抱，她的声音很轻，孟泊周身厚重的木香被满怀的冰雪气息冲淡了不少，这样近的距离，仿同情侣间的喃呢细语，她抽身离开，孟泊却轻轻的，以不容反驳的力道压住了她的背脊，像是拥抱的姿势。

“但随君意。”清澈的男声震动鼓膜，电流接通了心脏，颜樰妄花了些力气结束这个拥抱，幽深的看着他。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孟泊抬眼，那点笑容如同消融的冰雪，在这双眼睛里消失了个干净；这是一场漫长的对视，颜樰妄瞳色干净冷冽，好似万年不融的深冰，她只是单纯的宣战，但是就宣战而言，这双眼睛太过古井无波，又太过好看，孟泊敛起一双清澈的瞳仁，漫不经心的重新垂下头。

秦怜胆战心惊的对视，生怕这两人擦出什么奇怪的火花，却看到我们的女警大人拿出了随身的钱包，抽出了一张金卡。

……有种不好的预感。

“里面有三万块，从今天起，我住在这里，”颜樰妄将卡掷到了孟泊面前，星眸姣姣，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不够么？”

“……您住哪里？”

“天字房。”

“天字上房一夜两千，服务费三百，茶水提供费用五百，”孟泊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了那个小算盘，眨眼间的事，算盘拨动的声音响起，修长的十指在算珠间流连忘返：“三万元的话，够您住十二日，您是要住多久？”

“破案为止。”冷面的少女神色认真，孟泊的算盘生停住了，他弯着似笑非笑的一双眼：“自杀，应当是不立案的。”

“那就到，都市传说破了为止。”

秦怜捂着脸：“虽然我的确是唯物主义的忠实拥禘者……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有些阴森……”

小张有些惶恐。

虽然他今天不止一次惶恐，但是现在绝对是他最惶恐的时候……因为后座的三个人。

孟泊原本是谢绝了秦怜的好意，准备自己驾车去做笔录，此时接近正午，是一般公馆的一个人流小高峰，小张不经脑的说：“不如跟着警车吧，方便快捷，同我们一起回去也可以错开高峰车段……”话没有说完他就后悔了，颜樰妄，颜三小姐的眼神像是刀子刺了过来，秦怜法医的眼神像是在刀子上挂了钩子，无法专心开车的小张觉得自己锋芒在背，唯独孟泊这厮拨弄了好一会儿算盘，计算了汽油费和过路费及时间成本后，果断的上了车，斯文的孟泊先生坐在小张身侧，无框的眼镜斯文书生，他温和的笑容成功缓和了小张躁动的颤巍巍的心。驶出开发区后，天光骤亮，孟泊周身被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影，颜樰妄定定的看着他，睫毛被光圈湮出一小圈阴影，盖住了瞳子里的神色。

啊，真熟悉啊，这个见鬼了的熟悉感，但是如果自己之前真的认识他的话，也应该早就被气过了吧，印象深刻才对。

乍暖还寒，晴空万里，艳鬼尚未褪下手执的画皮，今日的午间新闻匆匆略过，郑涛那个三线国旗明星妻子在警察局前哀嚎半晌，终失了音。

只剩下秦怜一个人很不满。

#驾驶时间三十二分钟，路程剩余不到四分之一，今天的女神在路上有二十八分钟一直在看一个叫孟泊的男人，有种坠入情网的感觉，本小姐的心很痛#

秦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凄凄惨惨戚戚的朋友圈刚一发出，就收到了热烈点赞。

“孟泊同志，真的没关系么，直接把店关了的话，生意不会难做么？”

空气太过沉寂，暖场王小张出了声。

“最近本就没什么顾客，关了倒是省了本金，”孟泊不以为意：“昨夜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