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这不过是一包去了核干杏子，你怎么吃相这么难看呢！平日也没有缺你吃食，你总是改不来你那吃的样子。”

奥雅从未曾看见巧珍似今日这般丢脸的吃相，她吃完了杏子竟连手指也吸，口水流到前襟湿了一片。

奥雅美眸微敛凝了半天，她本来就鄙夷巧珍母女，但从来不会显现在面上。

“娘，您来看看，巧珍她样子很反常很可怖。”

奥雅出来她的闺房院，疾步拉了三夫人安氏过来。

安氏是个菩萨心肠，念旧，方才听人禀报陈氏被狼咬死，巧珍又反常是为何？她走的喘气也往过走。

“来，瓶儿，快去请大夫来。”安氏冲身后的瓶儿吩咐着。

她到底是个成年人，坐下来睨着巧珍仔细瞧，以前在她娘家当差的一个力巴头目也这样犯病过。巧珍不哭不恼，就是欢喜得有些过头，言行没法子控制。

“怕是服用了五石散，或者少量的砒霜也会如此。”安氏心绪缓和后断定。

奥雅听李沐讲书的时候知道五石散的效用，砒霜少量也会让人兴奋的她头一回听说。

安氏见她眸有疑惑，对她说道：“以前，你外祖父也开医馆雇请郎中坐堂，我年幼，对药材有兴趣就跟在郎中身后学了些。”

绿照庭内，老夫人把孙子连骏抱在怀里就没有放下来过，林氏在门廊前来了几回都被老夫人贴心嘱咐：“去你齐骏楼，好好把身子养一阵子吧！等到了八月十五前我可就进京入宫去了。”

梅儿进来禀报老夫人：“老夫人，就是那个巧珍小姐她突然吃上了五石散，整个人发癫了。”

老夫人把小连骏缓缓放入吊床内，吊床捋稳了让他静静睡去，拈起一樽茶盅。

“提这些个龌龊货做什？往后传我的话下去，不准让这个孽种出来西葵院。可还有什么好听的事儿给我说的吗？”

梅儿笑的很甜：“就是喜鹊被您赶出去之后，她娘家人把她卖到万春楼了。”

老夫人见梅儿笑，眸色一凛：“她被她娘家那些禽shòu卖到火坑里，你笑是为何？”

梅儿敛去笑，上前挽住老夫人娇声说：“您不是说她是富贵命吗？有个叫李大的您可知道？他三十八岁了还没有钱娶媳妇，她听说喜鹊被卖到了万春楼，他去那里守了一夜，终于见到老鸨他说要买喜鹊，老鸨开价两千两银子，李大和老鸨砍价钱不成被毒打了一夜，最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把喜鹊带回农庄了。”

“好事情哪！也是我连家的好兆头啊！”老夫人笑颜道。

梅儿低声又道：“我刚听鲁大叔去庄上回来说，巧珍小姐她娘被狼咬死了。”

老夫人震惊地甩开梅儿的手，眸色鄙夷之后闪烁华光。

“天意啊！陈大人他怨怼不到我连家的头上，怨就怨连野兽都容不下他女儿，惶论我们人呢！”

老夫人阔步走出石门前廊的松木廊榭前，抬上腿畅快地拉了几下腿筋，她平日不见客时就穿阔腿裤扎好裤脚扎马步。

暮色浅淡中，连如意主仆上来绿照庭的石台阶。

老夫人自打一个半月前接了林氏母子来这里住，就新添了一个大厨房，府里的老厨子拨了一个，打下手的也过来了一个，连如意偶尔过来这边与祖母新婶母一同用膳食。二叔连怀忠待了半月又返回任上去了，这里清静祥和的只闻得见各种花香。

“如意啊，这些天都做些什么呢？可曾学了音律？或者女红？”老夫人见面劈头就问她这些。

一提起音律，连如意就头大了，她自前世到重生的此刻，最厌烦的就是有人压迫她学习音律，刺绣缝补的功夫都是前世婚后侍女静儿教会了她，做的普通。

“我饿了！祖母，等我用些膳食再谈这些可好？”连如意撒娇道。

“来！过来！”老夫人一把将如意扯到身前。

祖孙两个从来都是这样，祖母手劲大，体格健壮完全不似近七旬的妇人，如意对这样的习惯是有默契的。

连如意疼地主动控制着呼吸：“我认输了啊!祖母请放手！”

四个婢女面面相视，不敢上前。

老夫人终于松手，连如意呼吸调匀恢复常态。

老夫人踱步一圈，慈爱地笑着：“状态尚可，掌法使用过的，对不对？”

呵！祖母料事如神，这混元八卦掌是连如意三岁就开始练的，当时有一男一女两位师傅，全都戴着布面具，男师傅教他掌法，女师傅教她基本功，每日破晓卯时，一直练到十岁。

这种启蒙教养开启了她的兴趣之门，此后的连如意沉迷于武学，有时忘了自己的女儿身，而后就像一匹战马一样为宁士墉父子卖命。今生必定不会成为一匹为他人做嫁衣的而驰骋战场的骏马，她要立志成为富贵女子。

连如意步伐轻盈落座，动作缓慢执勺咽下一口粥。

“祖母，如意有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祖母菩萨一样的法眼，今日午后我带碧儿她们四人外出时遇袭了，是一觊觎我碧月刀的小子。”

“谁这么不长眼睛呢？也不看看大通郡是谁家的地盘，哼！”

祖孙俩人瞧见林氏秀雅的身影便将声气收软了许多。

老夫人声如洪钟和蔼地笑道：“吾儿，腰膝恢复的如何了？来，坐娘身边。”

连如意递给林氏一个甜笑，因嘴里含着粥不便出声。祖母对所有儿媳妇都是称呼“吾儿”，当年陈氏也享受这般贴心待遇，可时日一长就视为理所当然，还渐渐厌烦了起来。

林氏眸色包含惊喜，如意猜测她之前日子必定坎坷，才这般。

“娘，媳妇做惯了事情，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些的，再说也还年轻。”

老夫人怎能没有看不出来这个媳妇的实诚，眸光带笑说道：“我这是为了骏儿思量呢，你若是身子弱了，这骏儿将来可就亏了。今夜摆酒八卦亭，把族中耆老都请来，我要将你扶为忠儿唯一的正室，往后你还需跟着毓贞学着执掌中馈呢。”

林氏大概来到连府从未思虑到这点，有些无措地答道：“母亲，这，骏儿尚小，我怎可……”

连如意和婉地说：“新婶，您就不要思虑太多，执掌中馈就是掌管宅内各房的钥匙，人手记住，账目清楚即可，不懂的，侄女也可从旁协助的。”

老夫人夹起一颗丸子咀嚼，听到如意的话眸光璨璨，这个孙女看似稳重懂事了

“秀贞啊，主要是中秋我就要和如意进宫去了，家中的事情单留给三媳妇我不放心，她身子弱些，你若愿意，明日就抽空过去前院跟着她学学吧。”

林氏似乎也接受了把她扶为正室的事实，简单应一声：“好的，母亲。”

连如意刻意上来这里就是避开与奥雅共进晚膳，西葵院里此刻她们应该把小郭请来了吧，赏一包从牡丹那里特别得来的正杞庐药库的五石散，就是让三婶越加反感巧珍，让奥雅留不住这个脓包货。

暮色尽，巧珍在奥雅的指使下将怒海约到了地藏王庙背后这个敞门院。

“你真的将那本我父亲抄写的秘籍丢失了？”奥雅尽量把话锋放软，她很珍惜这千里寻她的忠仆。

怒海双膝跪地：“小姐，属下无能，打不过那白山教女子，被她夺了去。”

奥雅美眸沉沉，踱步片刻停住：“可知道他们是因何要夺？我父亲和祖父从来未与白山教有过节。”

这边绿照庭，如意将白日所得那封秘籍递给祖母，连老夫人双手将那桑皮纸挪到玫瑰油灯处，指甲剥落表皮的蜡。

“这字体像我一个故人的，不知他如今在何处？或者也死了吧。”

连如意察觉祖母双眸闪烁奇异的光彩，难道是她的什么情人所为？她本就精通回鹘八部的文字。

“既然祖母看的懂，不如就留在您这里吧。”

“是你的物件，就把它收好了。对了，你是否该在你寝室修间密室，把你的碧月刀藏好。至于这个占卜的秘籍，你想学就学吧，也无不好的。”

祖孙两人谦让来去还是把秘籍留给了如意，如意的秘籍是从奥雅的人那里得到的，奥雅这贱人到底是何来历，于祖母有什么渊源吗？暂且想到此处。

“对，祖母，咱家人不多不少也只有咱们这些女眷，以防万一也有这番必要，明日就让鲁大来给我修吧。”

第二日，鲁大带了三人说是为大小姐的寝室盘炕，手脚麻利大半日就凿了个带暗窗的密室，顺带着把炕塌也修好了。

连如意扭动铁阀，衣橱背后的砖墙就转动了，里面半亩地大的空间已经铺上了石砖。石头桌椅和一个小小的石床塌，黄土地基是现打的，顶上一个窗户正好就是与炕塌相连的一个口，只是这个是假的砖石口，真正的填柴火的炕口是在一个夹皮墙内。

于是把碧月刀放入密室，打开一牛皮袋子，那是二叔送的，布包裹出来的形状酷似一把弩。

诸葛连弩！前世宁烨成的终极兵器，一刻钟可连续九百发箭,雨点一样包围目标敌人。

二叔竟然要把如此珍稀的精巧弩送给她，或许他怕带在边关容易丢失，送给如意先让她玩，好歹都在自己家里，不会丢失。

其实，前世的自己就是对宁乐熙父子没有全然的信任，才到战事结束就把这弩送给了宁烨成。那么此刻，还是先留在自己身边等有必要时再用。

中秋节邻近，记得奥雅也得到邀请了，她应该是宁乐熙或者宁珂向皇后提起了她的名字。前世的经过总是要在入宫时刻重新经历一番的。